他有那麼可怕嗎?
許戚不清楚這個‘隨便’指的是什麼,廖今雪不解釋,那他就可以曲解成任意含義。
走過六班的教室,許戚習慣性放慢腳步,透過后窗玻璃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廖今雪,有時他的視線過于強烈,廖今雪轉過頭,眼中不再有從前拒人千里外的疏冷,他頓了一會,朝許戚頷首,算作淡淡的回應。
如果此刻有人回過頭,就能驚訝地發現廖今雪竟然在和隔壁班最不起眼的許戚打招呼,簡直比天方夜譚還要震驚。
還有的時候,他們在走廊迎面撞上,許戚鼓足勇氣不低頭,與廖今雪短暫地對視,誰也不開口,但是他們都知道這一眼背后的含義。
沒有人發現他們之間的秘密。
許戚對現狀感到久違的滿足,躲在暗處里的老鼠終于朝出口邁近一步,有時還會被傾瀉而下的陽光施舍,汲取到絲絲暖意。
他照例會在周六晚上去廖今雪工作的酒吧,但降低了頻率,有幾回被廖今雪發現,他們各自一言不發地移開視線,就像什麼都沒有看見。
在這方面,他和廖今雪培養出了怪異的默契。
生活很平靜,陳芳一直沒有發現許戚的謊言,高三末期,家庭的戰爭暫時告一段落。冬天正式入侵寧城,大街小巷都是穿著羽絨服和大衣的市民,校服也換成加棉的冬季外套,就和每年冬天來臨時一樣。
這段浮于表面的安寧,截止在一個尋常的下午。
許戚的日記本不見了。
第21章 “一別經年”
發現日記本丟失的那天,許戚翻遍書包所有口袋,找遍床頭后的縫隙,房間每一個抽屜都被他翻動得雜亂無章,可是里面都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日記本就這樣憑空消失。
封皮上沒有寫名字,撿到日記的人一定會忍不住好奇翻看里面的內容。許戚僅靠想象眼前就一陣陣發黑,毫無疑問,這是比世界末日還要可怕千萬倍的災難。
更重要的是,里面除了記錄他不可見人的心思,還貼滿廖今雪的照片。
那些廖今雪在酒吧工作的照片。
許戚從不會在學校里拿出日記本,在貼上廖今雪的照片以前,他習慣把日記藏在家里。但有幾次陳芳打掃房間,差一點就要發現床頭的秘密基地,許戚害怕被陳芳看到里面的秘密,才決定隨身攜帶。
日記本一直藏在書包最里層的袋子,如果不是特意翻找,根本找不到這個隱蔽的角落,更別提會自己掉出來。
唯一也就是許戚最不愿意接受的可能,有人趁他不在翻動過書包,偷走了日記。
許戚向老師詢問了失物招領的地方,即便希望渺茫,他也不覺疲倦得蹲守了三天。
三天里,什麼都沒有發生,生活一切照如往常,可許戚的心已經被一根細繩緊緊地、高高地懸掛起來,隨時都可能繃斷,墜入深淵。
他祈禱最好的結果是被校外的人撿走,看也好,扔掉也罷,隨便怎麼處置都可以。或者是被他不小心放在哪個角落,只是碰巧忘記...這兩種可能性都微乎其微,許戚每晚入睡前都在祈告不要被身邊的人發現。
可是上帝沒有辦法平等地對待每個人的愿望。
這一天還是來了。
許戚背著書包走進教室,早讀的聲音稀稀拉拉,班長林安楠坐在講臺上維持秩序,下面的同學大多舉著書本做樣子。
這樣的情形大家見怪不怪,在許戚坐到自己的位置前,他都以為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早晨。
“你看見布告欄上的照片了嗎?”
“什麼照片?”
“你等會去看就知道了,絕對是大新聞,真是想不到...”
前桌壓低的說話聲傳進許戚耳朵,他還沒有把書包放下,‘照片’兩個字如一聲平地驚雷,許戚渾身肌肉緊繃起來,壓得心臟猛地一陣收縮,沒有察覺到異樣的前桌還在繼續說:“真想不到,廖今雪居然是那種人。”
語氣滿是幸災樂禍。
‘轟隆’一聲,許戚陷入短暫的耳鳴。
后來聊天是怎麼結束,老師是怎麼走進教室,又是怎樣開始上課,許戚一并沒有印象。下課鈴打響,坐不住的同學一窩蜂涌出教室,幾分鐘后和同伴嘰嘰喳喳地走回來,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叫上新的同學出來圍觀。
消息就像是被傳播出去的病毒,一上午時間已經傳染到半個高三。
走廊的布告欄前圍滿人,除了張貼成績單的那幾天,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熱鬧過。
周遭充斥著議論聲,或鄙夷或不敢置信。林安楠臉色發白地站在前面,朋友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楠,我們回去吧,廖今雪根本不值得你喜歡,誰能知道他會在校外干這種惡心的事情,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不信...”
“可照片總不能是假的吧?”
林安楠還是重復:“我不信...怎麼可能?”
她的聲音已經不如第一次來的堅定。
不安的躁動持續了很久,突然在一瞬間按下暫停鍵,圍觀的同學齊頭看向站在最外圍的廖今雪,屏息等待這場騷亂根源接下來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