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真正的答案是什麼,許戚先忙不迭地點頭。
“我以前騎過有輔助輪的自行車,學一陣應該就會了,絕對不會讓車子磕碰到。”
“這麼自信?等你摔破皮的時候千萬別哭了。”
良叔大笑兩聲,拉開木桌下第一格抽屜,從鑰匙堆里丁零當啷找出一串自行車鎖的銅鑰匙,朝許戚一拋,“知道自行車停在哪里嗎?”
許戚手忙腳亂地接住,一股無名的力量貫徹暖烘烘的身體,他嘴角忍不住往上翹,怕被良叔看見了笑話,忙又壓平。
“知道。”
許戚到底沒有廖今雪那樣逃掉晚自習的底氣,他照常上下學,等周末來臨,許戚編了個謊話說以后補習班要在周六晚上組織自習,特地挑在陳芳看電視的時候講。
看到精彩的部分突然被人打攪,陳芳心不在焉地應了聲‘知道’,許戚怕她回神后要問起來,默不作聲地把自己關進房間,整個晚上都沒有出來。
平安無事地來到了周六。
太陽落山,許戚踩著搖搖晃晃的自行車駛向記憶中廖今雪帶他去過的方向。就像良叔說的那樣,少了兩個輪子的自行車和有輔助輪的自行車簡直天差地別。
許戚歪歪扭扭地騎一路,下來推一路,好不容易穩了點,擦身而過的汽車立刻讓他慌忙調轉車頭向欄桿撞去,幸好及時剎住車,自行車完好無損,許戚卻滾到了硬邦邦的水泥澆筑路面。
“嘶...”
許戚卷起褲腿,膝蓋被擦出干裂的白痕,滲透絲絲血和淤青。許戚拿手指碰了一下,疼的倒吸氣。
他扶著欄桿囫圇爬起來,提起掉落在地沾了灰塵的書包,里面的相機被他用課本和舊衣服裹了一層又一層,沒有被殃及。
忍著磨刀般的鈍痛,許戚推著自行車繼續一瘸一拐走向前方,可能是老天執意要阻撓今晚的計劃,半小時后,他迷路了。
許戚怎麼也記不起廖今雪帶他騎過的路線,那天晚上,坐在后座的他心情和身體一樣狼狽,鞋子里的水滴答滴答往下淌,好像永遠也倒不完。許戚只能憑借模糊的記憶,還有一點運氣,在亂繞了兩個小時后終于看見馬路對面閃爍著赤紅色亮光的燈牌。
危險,曖昧,就像那天門外映襯在廖今雪臉上搖晃的光暈。
酒吧門口的保安將許戚攔了下來,不管許戚怎麼找借口說是來找人、里面有他的朋友,恪盡職守的保安都沒有動搖。
許戚懷里抱著沉甸甸的書包,用力得指關節泛白,他又低聲說了幾句哀求的話,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打破門口的僵持:“讓他進來吧,他是我的朋友。”
許戚抬起頭,臺階上站著那天和廖今雪很熟絡的黃發男人,叫什麼他已經忘記了,只記得姓杜。
保安看杜瀾穿著一身酒吧制服,很快放下攔截的手臂,許戚見狀連忙小跑進去,生怕又被保安半路攔住。
杜瀾抱住胳膊,好笑地看著跌跌撞撞的許戚,“你怎麼過來了,來找小廖嗎?”
“對...不是。”許戚剎住實話,具象化的緊張覆蓋在沒有血色的臉上,訥訥:“你不要把我過來的事情告訴他。”
杜瀾打量了許戚兩眼,不知道在這幾秒里想到什麼,他走在前邊帶路,順便給提心吊膽的許戚答復:“我不會說的。你剛才在門口的樣子太學生氣了,我們這管的沒那麼嚴,只要看著像成年人,基本不會攔下查證,但像你這樣一看就是學生的,保安肯定說什麼都不會放進來。
”
許戚在想什麼樣的才不算學生氣,廖今雪那樣的嗎?心底的天秤歪歪扭扭,就連這一點他也不如廖今雪,許戚莫名堵著一腔氣,悶聲說:“那像廖今雪那樣的不僅不會被攔,還能允許在這打工,是這樣嗎?”
杜瀾聽出許戚話里沒藏好的怨懟,停下腳步,“他啊...他長得的確比一般高中生成熟,但他最開始來找兼職的時候我們老板拒絕了。再怎麼說,小廖還是一個學生,這里算不上什麼好地方,要是真的禍害了人家小孩,擔不起這個責任。”
聽起來冠冕堂皇,十分有道德一般。許戚在心底不無諷刺地想。
“后來為什麼又同意了?”
“你是他的同學,不清楚他的情況嗎?”杜瀾偏頭笑了笑,沒有說。
許戚很討厭同學這兩個字,一聲不吭地跟在旁邊,尖銳的電音逐漸將四周的寂靜吞滅,好在杜瀾的回答趕在他徹底聽不清之前。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那是小廖自己的事情,但來這里工作的人無非是為了來錢快,否則誰愿意做這種工作?我猜可能有他家里面的原因。”
許戚問:“為什麼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原因?”
杜瀾不輕不重地掃來一眼,“你好像不太喜歡他。”
鼓噪的電子樂貫徹耳朵,許戚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酒吧內部比許戚想的還要糟糕一點,或者說迷幻,混亂。黯淡的光線籠罩吧臺,只能夠看清周圍人們或躍動或喝酒的模糊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