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傳來良叔酸溜溜的聲音:“小畜生沒良心,當初花了大幾千帶回家,現在看都不看我一眼,成天就逮著你一個人粘。”
許戚嘴邊掛著無奈的苦笑,說不出什麼話反駁。小狗沒有得到回應,變本加厲地跳起來扒拉許戚的衣服,沒兩下又落回地上。
他嗷嗚了兩聲,以表示委屈,撒開四條腿朝許戚身后跑去。
“你別亂跑,小土,回來。”
后面是馬路。許戚回頭慌張地喊小狗的名字,晚了些,小狗已經竄到街對面,圍在一個人腳邊,搖晃尾巴不停地亂蹭。
廖今雪低眸看著踩在自己鞋面上的狗爪,放下去后,獲得一塊灰撲撲的爪印。
小狗吐著舌頭,無辜地哈氣。
廖今雪默不作聲地抬起頭,望向對面,許戚像被什麼東西本能地擊中了一下,意識短暫地脫軌。
廖......
干澀的唇微微張開,許戚維持著這個動作,一個字也沒能發出。廖今雪等三三兩兩的電瓶車先開走,長腿跨過狹窄的馬路,小狗立刻跟在身后汪汪地撒歡,可是沒有人搭理他。
良叔在里屋亂叫了好幾聲,小狗不情不愿地跑回了館里。
許戚低頭,一眼就看見廖今雪皮鞋上明顯的狗爪印,聲音低得快要聽不清:“對不起,你要拿紙擦一下嗎?”
廖今雪說了一句不用,看向許戚身后,問:“你在這里工作嗎?”
‘良叔照相館’的招牌高高懸掛在窄門上方,二十年的風吹雨打,廣告牌除了邊角一點發黃和破損,依舊完好無損地守在工作崗位。
許戚慢了半拍,“這是我叔叔開的店,我偶爾會過來幫忙。
”
話沒說完,他腦海閃過一種可能,太過驚駭,以至于沒有把試探的心思藏好,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廖今雪面前。
“你是要來這里拍照嗎?”
“我的身份證快要過期了,同事說這里附近有一家照相館,他以前來拍過,效果還不錯,我順路過來看看。”
廖今雪沒有否認。
太巧了。
這種巧合許戚做夢都不敢想到會被自己碰上,就在他為如何接近廖今雪而一籌莫展的時候,機會自己長出腳,跑了過來,將他撲得頭暈腦脹。
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許戚生澀地開口;“那你先進來吧。”
廖今雪道:“好。”
許戚把人領進去,小狗還趴在良叔膝蓋上玩,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良叔瞄見許戚身后跟了一個人,撒手把報紙一放,推了推老花鏡,“照相嗎?想拍什麼樣的?”
待看清廖今雪的臉,良叔發出‘嘖’的一聲。
“他拍身份證照片。”
許戚趕在前頭搶話,生怕良叔認出廖今雪,說出一些無法挽回的話,氣息不穩地打補丁:“他是我以前的同學,剛才在路邊碰見...挺巧的。”
廖今雪自始至終沒有開口,打量了一圈這個小小的照相館,收回的目光里沒有任何情緒,問良叔:“能拍嗎?”
“能,你跟我進來。”
良叔把狗打發到地上,扶著藤椅起來,剛才那聲奇怪的感嘆好像只是喉嚨不舒服,咳嗽了一聲。
門簾后面是給客人拍照的地方,一間寬敞的房間足夠滿足所有需求。道具總共滿滿六大箱,疊放在角落,打光板擱在最上面,旁邊掛了兩排五顏六色的服飾,用來應對不同主題的照片。
拍證件照是最簡單的,什麼道具都不需要,搬來一條椅子,再把背景布調整到白底,一切準備完畢。
“坐那條椅子上,看鏡頭。”
許戚走進來時,廖今雪已經坐上椅子,聽良叔的指示調整坐姿。
也許是為了拍出效果更好的照片,廖今雪身上的白襯衫熨到看不出一絲褶皺,頂部扣子同樣系緊,卡在喉結下方。
他脖頸修長,不用擔心這樣的穿法會使比例失調,腰肩直挺,聽到良叔發話,下巴往內收了一點。
不論怎麼調整,都是好看的。
許戚立在門口,身影靜靜埋藏在暗處的角落,找回很多年以前跟在廖今雪光芒萬丈的身影背后,默不作聲窺視的感覺。
至少那個時候,他依然會妄想廖今雪跌入塵土,變成和他一樣見不得光的存在。但現在,許戚知道他與廖今雪之間的界限已經劃分得清清楚楚,沒有半分跨越的可能。
他只是短暫地觸碰到廖今雪世界的一角,里面的風景,從未對他開放。
“許戚,你過來。”
許戚被良叔叫回了魂,抬頭的幅度有些大,不知所措地看過去,問道:“怎麼了?”
“叫你過來就過來,這麼緊張干什麼?又沒人吃了你。”
許戚從暗處走到良叔身邊,打光板反射出的亮光讓他全無保留地暴露在廖今雪面前,極其的不舒服。他低聲問良叔:“不是已經拍好了嗎?”
“你什麼時候聽見快門聲了,夢里嗎?”
良叔把相機往許戚手里一塞的同時不忘損上兩句,見許戚一副懵了的模樣,按著肩膀,把他推到前頭攝影師的位置上去。
這下,是真的完完全全闖進了廖今雪的視野。
“既然是老同學,這張照片就交給你了,我先去外頭歇歇。”
許戚捧著燙手的相機,啞口無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