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嘖了一聲。
“許戚?”
“就是后面那個戴著眼鏡,瘦瘦的男生,一點精神氣也沒有。”
他描述得很形象,廖今雪垂眸像在回想剛才看見的那群人,搖頭,“不認識。”
“不認識正常,你才轉過來多久?他在隔壁7般,剛才好像一直在看這個方向,不知道是不是看你。”
“應該是看錯了。”
“誰知道,”男生聳聳肩,“聽他們班里人說他腦子有問題,像是他這種人會做出的事情。”
廖今雪腳步微頓,“他智力有障礙嗎?”
“不是,不是這方面的問題。”
對方擺了擺手,湊近壓低聲音,沒有注意到廖今雪因為他的靠近蹙了一下眉頭,滔滔不絕地說著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八卦:“他有精神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以前初中就和他一個學校,那時候他也是這樣陰沉沉的,跟鬼一樣。聽說以前家里出過一次意外,挺嚴重的,還死了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從此以后腦子就有點問題了......”
“這樣。”
男生說完一大堆,廖今雪平視前方淡淡附和了一聲,似乎對許戚的精神狀態并不感興趣。
這個反應多少讓男生有點尷尬,撇撇嘴,沒再繼續這個不舒服話題,開始和廖今雪聊起最近流行的街機游戲。
走進食堂,廖今雪停在樓梯扶手前,狀似不經意回頭,捕捉到許戚倉促瞥開的視線。
他靜靜盯了那個方向幾分鐘,許戚以為危機解除,小心翼翼將眼抬起,結果猝不及防掉進一雙死水般深不見底的眼眸,帶著一股強勁的吸力,將他拖進滿池幽暗的深水,捂住口鼻,剝奪所剩的呼吸。
廖今雪站在那里面不改色地望著他,無聲張開唇。
舉著餐盤往來食堂的學生擋住廖今雪的臉,許戚只看清口型中第一個字。
不…
不什麼?
不要跟著我,不要坐在這里,不要...看我。
許戚拿餐盤的手微微抖動,機械地移動雙腿,換坐在另一端背對廖今雪的位置。
心跳蓋過吵鬧的食堂,像是他最討厭的雨滴落在石板路上的聲音,不停歇地砸在耳邊,聲聲難自控。
第5章 “等待攀頂的雪山”
7月9日,天氣陰
模擬考的成績出來了,還是很差勁,下周的期末肯定不會好到哪里去。
中午跟蹤廖今雪的時候被發現了,他會來警告我嗎?會的話為什麼不在今天說,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放學的時候下雨了,忘記帶傘,只能等雨停后再走回去,回家被媽罵了一頓。
雨很討厭,和廖今雪一樣討厭。
高二暑期挾帶翻涌的熱浪推進許戚的生活,燥熱,令人心煩。
他是個擰巴又奇怪的人,沒有緣由地抵觸周遭一切不符合心意的事物,尤其是夏天。他討厭冰棍,討厭空調,討厭水浪,討厭夏天怎麼都下不完的雨水。
暑假和美好二字搭不上邊。
陳芳實在看不下去許戚的成績,按著他的腦袋報了一個數學班,指望他少在眼前晃悠的同時救一救那已經跌進泥里的成績。
假期生活和上學沒有什麼兩樣,許戚下午補習,晚上回家吃飯。家里裝修時一共騰出三間臥室,留給客廳的空間便所剩無幾,這些年許家吃飯一直都用折疊飯桌,擺在客廳一角。
晚飯時候,陳芳和許山坐在桌子兩側,電視播放每年暑期都會重播的劇集,聽得生厭。許戚面前正對一張桌角已經被磨褪色的紅木祭臺,插在香爐里的長香燃掉一半,桌上供奉牛奶和橘子的黑白照片直直盯著他,上面的男孩年齡約莫不超過八歲。
這個位置,似乎刻意地為許戚一個人留出來。
許戚吃飯永遠低著頭,快得仿佛不需要咀嚼,囫圇吞下直到胃里傳來飽脹的信號,然后在陳芳的指摘聲里重重關上臥室門,這樣的畫面每天都在上演。
高三教室搬到了三樓,黑板右下角記錄距離高考的日期,每天都有學委專門擦掉,再用粉筆寫上新的數字。許戚看著變幻莫測的字符,笨重的腦袋有時候會記不起前一天的自己干了些什麼,一天就渾渾噩噩地過去。
寫日記是一個好習慣,可以讓許戚不忘掉那些重要的事情。這個習慣從他十四歲開始,以前寫完的幾本日記都被藏在床頭的縫隙里,避免陳芳看見。
睡不著覺的晚上,許戚會隨手翻出一本回顧過去,看著經常會暗暗驚嘆,原來他還做過這樣的事情,有的時候拿錯成沒有寫完的日記,一個討厭的名字總能刺入眼簾。
許戚不是沒有想過改掉自己這個糟糕的愛好,嘗試的第一天,視線難以克制跟隨廖今雪的背影,像某種植物的趨光性,他追趨廖今雪,于是沒有意外地以失敗告終。
當人開始對一件事情上癮,危險的信號不會再遙遠,許戚安慰自己,只是廖今雪太倒霉,換成其他任何人處在這個位置,他都會在抑制不住偷窺欲的那天沿著對方走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