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楠的情緒已經平穩下來,不斷捏著那團擦完眼淚的紙巾,一言不發,臉頰褪去因羞憤浮起的紅暈,依舊有些不正常的紅。
這些變化像一根細小惱人的刺,扎得許戚說不清哪里疼。
廖今雪這個名字圍繞耳邊打轉,筆尖無意識地劃過草稿紙,京,還是經?雪是下雪的那個雪嗎?一個男生取這種名字,真怪。
作為讓林安楠無冤受到欺負的罪魁禍首,許戚本能地對這個名字連帶這個素未謀面的人生出抵觸心。
等真正知道這三個字該如何拼寫的那天,前幾周的考試成績出爐,排名張貼在走廊的布告欄上,學生走走停停,輪到人群之外的許戚看清名單,第一欄赫然印著他此生都難以忘掉的名字,廖今雪。
原來真的是下雪的雪。
“真厲害。”許戚聽到后面的女生和朋友驚羨地議論:“長得帥,成績又好,他是沒有缺點了嗎?”
“是啊,”另一個女生輕嘆,滿含憧憬,“不知道他會喜歡什麼樣子的女生。”
“安楠,你......”
聽見這道聲音許戚渾身血液都涼了一半,優秀二字碾磨著耳道,笑話他這半年里不切實際的幻想。
林安楠明亮的眼里多了一個人的身影,偶爾有朋友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她的笑容里會溢出藏不好的羞澀。對此,所有人心照不宣,甚至還會開玩笑地問林安楠,準備什麼時候向廖今雪告白。
許戚可以確定,他對廖今雪這個名字的討厭不是沒有緣由。
千千萬萬個普通人里,憑什麼只有廖今雪那麼優秀?不打招呼地闖進他的生活,卻不和他一樣平凡,毫不起眼。
中途轉學算什麼光彩的事情,難道不該安安靜靜就此成為學校里尋常的一員?偏偏廖今雪不這樣,他身上的光芒太耀眼,像蒙灰的寶石終將要被人發現,即便是毫不知情的情況也吸引走太多人的視線,如此正負極相吸,引來許戚的憎厭。
6班在7班的斜后角,每次體育課回來,許戚路過6班的腳步都會刻意放慢,透過后門和窗戶搜尋坐最后一排廖今雪的身影。他一米八幾的身高放在整個年級鶴立雞群,總能看見座位四周不一樣的男女說說笑笑,很受歡迎。
女生仰慕廖今雪的樣貌和優異的成績,男生喜歡與受歡迎的人交朋友,滿足自尊心。廖今雪從不會對旁人露出迎合的笑臉,禮貌性地回復,解答作業上的問題,卻與誰都保持一道不可跨過的紅線,落在許戚眼里,只是變相地證明他虛偽做作的證據。
優秀的人即便冷漠也能得到源源不斷的示好和偏愛,他是廖今雪的反面,理應只得到冷眼,連喜歡的女生奔向別人懷抱,也要被迫站在原地,呆呆地看。
許戚開始不滿足于教室外匆匆一瞥,漸漸的,他成為一道真正的影子藏在校園里各個角落,像極了下水道里終年不見天日的老鼠,窺視廖今雪的一舉一動。
這樣的沖動第一次產生是因為林安楠,剛冒出苗頭就被許戚掐滅,他懼怕被當成變態,從此失去最后一個關心自己的人,可面對廖今雪,再多顧慮都不值一提。
他根本不在乎廖今雪會怎麼想。
許戚不清楚這樣做的具體意義,可能壓抑太久的不平衡終于爆發,可能是對廖今雪單方面的嫉妒,可能僅僅因為,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變態,為了滿足自己病態的偷窺欲。
夜晚回到沉悶的家里,許戚習慣性把每天和林安楠單方面的交集記進日記,漸漸的,林安楠的名字在日記本里出現越來越少,取而代之,是每每寫到都會刺破紙面的另外三個字。
廖今雪的餐盤里打了很多葷菜,有挑食的習慣,還把里面的青椒全都挑了出來,浪費食物。
廖今雪數學考試又是第一,下午去辦公室幫老師改卷子,其他人都要上課,憑什麼只有他有特權?這不公平。
晚上的家長會廖今雪父母沒有來。真奇怪,要是我有這樣的成績,爸媽說什麼都會趕過來耀武揚威吧。
......
許戚比廖今雪更清楚有多少人向他告過白,考過多少次第一,被老師在課堂上點名表揚過多少回。
一旦抓住機會,許戚就會藏進人群,像小偷一樣窺察廖今雪的背影,看他聽別人說話時的表情,回答時唇角的弧度,心底暗暗詆毀那雙眼睛根本沒有女生們說的好看,更像一潭冷冰冰的死水,吞滅周遭的溫度,投下石子激不起任何波瀾。
幽暗又難看。
當對方轉過身,許戚會迅速低頭盯著腳下一小塊地磚,直到幾分鐘過去,廖今雪的身影已經兀自走遠,他再暗自跟上,如此反復。
“廖今雪,你剛才在看什麼?”
男生大大咧咧的嗓門吵擾著耳朵,廖今雪沒有任何表情,收回視線,“沒什麼。
”然后默不作聲側開和對方靠得過近的手臂。
“我還以為你在看許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