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話題都能繞到最后一句。
許戚瞥下眼,麻木地回答已經不知道說過多少遍的托詞:“媽,我們已經商量過了,短期內不會要小孩。”
“短期,短期是多久?每次問你們都這樣糊弄我,我和你爸就是心里想要一個著落。”
梁悅撂下碗,重重一聲,簡潔明了地給出數字:“三十五歲之內。”
陳芳臉色不好,干裂的唇動了動,許戚知道她做出這種表情代表心里已經積滿了不快,可是當著梁悅的面,還是擠出一副笑臉,“悅悅,我們不是想催孩子,說到底還是為了你好。許戚是男人,三十歲也年輕氣盛,但是女人一過三十要小孩就麻煩了,媽身邊就有個這樣的,女的三十六了才想到要生,結果身體不行,小兩口只能弄試管,兩三年了還是沒有眉目。她媽媽見到我總是愁眉苦臉地說起這件事,我看得害怕,不想你們也這樣。”
許戚不是第一回 聽什麼王姨催生李家女兒做試管這種例子,有的明明沒有這麼嚴重,落到陳芳嘴里也像成為了天大的事情。梁悅已經把不耐煩擺在臉上,換在別的婆家可能已經一觸即發,但陳芳不敢。
她知道家里的財政大權掌握在梁悅手里,里面包含了話語權,而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派不上一點用場。
這場晚飯照例以許山的一言不發,陳芳與梁悅的不愉快收尾。許戚覺得許山可能已經看膩了這樣的表演,有時候陳芳說的過分起來還會阻止一二。但到臨走,許山還是會拍拍許戚的背,動作生疏,好像不是一對本該親密的父子。
“是該要孩子了。”他一般只說這一句,表明自己和陳芳一樣的態度。
許戚嗯了一聲,拿起垃圾袋跟在梁悅身后下樓。
每次回家吃完飯后他和梁悅間的氣氛都會更加冰冷。梁悅走在前面,可能為了驅趕肚子里的煩氣說要散會步,也不問許戚愿不愿意,已經遠遠走開。
黃昏籠罩小區,周圍多是散步消食的夫妻和老人,小孩爭玩具的吵鬧聲讓許戚看過去,很難想象以后自己也會有一個這樣小,這樣煩人的定時炸彈跟在身邊。這一點上,他和梁悅的想法一致。
但是現在,知道梁悅出軌后的現在,許戚無法看清楚未來的模樣。
梁悅會和他離婚嗎?到了那個時候,他該怎麼給陳芳一個交代?而陳芳又該怎麼和親戚朋友說起這件事......許戚僅僅是想到這些瑣碎就有無法抑制的頭疼蔓延全身,唯一的辦法是假裝不知情,試探了解梁悅和對方的進展,再做決定。
每每想到這里,許戚都覺得自己懦弱得可笑,理智用錯地方,反倒成了荒唐。
梁悅不知道走到哪里,周圍行人漸漸稀少,吹來的熱風里夾雜一絲涼爽,從不遠處水庫拂來。
許戚雙腿剎那間沉得邁不開步,刮過耳旁的風帶來扭曲而尖利的喧囂。
天還有一絲微亮,水庫里聚集不少游泳的青年,許戚呼吸困難,強迫自己不去看那里,朝梁悅的背影緩慢挪去,微顫的手迫切想要抓住什麼,來抗拒這份來勢洶洶的恐懼。
胡亂中伸進褲袋,捏住一張薄薄的名片。
“你怎麼走的那麼慢?”
梁悅回頭,看見許戚本就蒼白的臉色已經差到隨時都能栽倒下去,幾乎很快掃向那邊的水庫,傳來年輕人游泳嬉水的笑聲。
梁悅嘆了口氣,不知道出于無奈還是煩躁,或者還有一點少得可憐的關心,前去拽住許戚的胳膊,“別過去了,往原路走,差點忘記你怕水。”
水的氣息越來越淡,許戚呼吸漸漸變得順暢,他觀察了一下梁悅的表情,“不是要散步嗎?”
“散散散,都走了半個小時你沒注意嗎?”
梁悅丟下這句話就按下車鑰匙坐進駕駛位,一起出門時總是梁悅開車,她不止一次說過讓許戚趕緊換掉那輛不到十萬的本田,看著窮酸,礙她的眼。
許戚慢了一拍繞到副駕駛那邊,掌心有什麼東西戳得難受,攤開后,是一張揉皺成團的今碩牙科名片。
盯著上面那串被折起來的號碼,許戚抿了下干澀的唇,坐進去前重新收攏,放回褲袋。
第2章 有點印象
“你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前臺小姐微笑著詢問,看起來已經忘記許戚一周前的造訪,在許戚平淡的人生里,這種事情的發生可以算得上稀疏平常。
“我預約了洗牙,廖醫生今天在嗎?”
“稍等,”前臺小姐查閱了一下電腦里的預約信息,“您姓許嗎?”
許戚說:“是我。”
“廖醫生在五號間,乘電梯到二樓往右走就是了。”
距離上一次補牙已經過去兩年,也可能是三年。許戚看牙從來都去公立醫院,在他的刻板認知里,這種牙科診所的收費往往比醫院貴出好幾倍,沒有廖今雪,他絕不會在診所門口多停留一秒。
牙齒沒有任何不適,上次只是為了拿到名片隨便編造的借口,所幸現在的私立診所都有洗牙這項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