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站臺,尹諶忽然停住腳步,在秋風蕭瑟的馬路邊,借著路燈投射的光看與他同時停下的人。
他默不作聲的時候氣場會變得更強,加上被這充滿審視的冷冽眼神注視著,唐柊雙手扶站臺邊的欄桿,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那天崴腳來醫院碰到你,我看她的眼神就猜到了。”沒熬多久,唐柊就像個被審的犯人,和盤托出道,“這麼說來她是我情敵,我當然在意她,想知道你和她的關系。”
這番話讓尹諶稍有怔忡。
從前的唐柊即便愛吃醋,也多是悄悄的私底下吃,很少拿到明面上質問他。現在兩人已經不是那種關系,他反而大膽了起來,直白得叫人訝異。
相比七年前,他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想到這里,尹諶皺了皺眉。這幾天“從前”這個詞出現的頻率實在太高了,令他感到不適。
“跟你沒關系。”他冷冷地說。
“誰說跟我沒關系?你要是不喜歡她,我就放心大膽地繼續追了。”唐柊眨了下眼睛,語調上揚,“你要是喜歡她,那我就再努力一點,讓你回心轉意,重新喜歡上我。”
第48章
回、心、轉、意。
拆開來每個字都聽得懂,合起來就變得荒謬至極。
本該無動于衷的尹諶突然覺得好笑,雖然他根本笑不出來。
他沒把唐柊的瘋話放在心上,等出租車來了打開車門坐上去,唐柊行動不便慢了一步,追上拍車窗要把懷里抱著的浴巾還他。
尹諶也沒理會,窗戶都沒給開,向司機報了地址,未熄火的車子拐進主路便開了出去。
目光掃過后視鏡,看見上面有一個因為距離拉遠越來越小的身影,幾乎重疊的畫面讓尹諶想起那個在雨中漸行漸遠的背影。
心中沒來由地痛了一下,尹諶移開視線,親手映在瞳孔中的輪廓在夜色中抹去。
接下來幾天是連軸轉的忙碌。
分化科的繁忙程度與外科不分伯仲,尹諶既要配合劉醫生查房坐診,又要進手術室學習,下午到晚上還有值班。周四上午去機場之前,他還在穿梭于各個病房,交代病人這兩天的飲食及用藥的注意事項,等到上了飛機,他又拿出腺體研究方面的書開始閱讀。
同行的醫生見了咋舌道:“尹醫生未免太辛苦了,這點時間都不放過。”
尹諶笑了笑,說:“習慣了。”
回顧念書的那幾年,也不比現在輕松多少。偶爾有假期,他寧愿留在學校,要麼泡實驗室要麼待圖書館,盡量讓自己忙起來,忙到沒空想別的,那些擾亂心神的東西就沒辦法見縫插針地鉆進腦海。
兩個小時后,飛機緩緩降落在N城機場。
一行三人剛出站就被來自邀請方醫院的專車接走,從郊區一路開到市區,直接停在醫院樓前。
眾人先去會議室為即將進行的手術開了個短會,緊接著就到醫院附近的飯店里用餐。桌上一瓶酒都沒開,一桌醫生邊吃邊討論,應酬場合硬生生搞成了學術交流會。
吃完飯離手術開始還有一些時間,尹諶走出休息室,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極目遠眺,借以放松。
相比七年前,N城的高樓大廈多了,老城區的低矮房子少了,路邊的梧桐樹依舊高大茂盛,泛黃的樹葉在初秋微涼的空氣里隨風搖曳。
一切都變了,又好像都沒變。
因著資源準備充分,人員分配合理,下午的手術進行得很順利。
病患是一名27歲未被標記的女性Omega,腺體曾在剛分化不久的時候于一次遠足活動中不慎摔下山坡導致破損,由于當時的腺體修復術尚不夠先進,花了近三年時間才恢復到不影響日常生活的程度,沒想到上周的又一場意外令腺體再次受損。
好在病人家屬對二次修復的難度有充分的認識,當機立斷要求醫院幫忙邀請國內知名醫生做這項手術,若是拖得久了,后果難以預料。
手術結束后,留了兩名醫生觀察病人情況,其余眾人分批前往專用更衣間換衣消毒。
“這位患者送來我們這里的時候已經失去意識了。”當地醫院的一名與尹諶同行的男醫生邊走邊說,“擅自移動可能會加劇病情,所以沒辦法才請你們過來。”
尹諶點頭表示理解。
年輕的男醫生也少有機會參與這樣的大手術,言語中難掩興奮:“幸好手術很成功,都說腺體修復后信息素會立刻釋放出來,尹醫生你是Alpha,有沒有聞到?”
“聞到了。”尹諶說。
來到衛生間,男醫生才后知后覺松了口氣:“二次修復手術真是驚心動魄,剛才我在邊上看著,大氣都不敢出。”
尹諶摘下口罩和手套,擰開水龍頭洗手,聞言只應和一聲表示在聽。
“說起來,去年我剛來實習時候,帶我的老師說我們醫院曾經獨立接過一例腺體二次修復手術。”
提到專業相關,尹諶來了點興趣:“成功了嗎?”
“不知道,我問結果如何,老師就搖搖頭不說話。
”男醫生聳肩,“八成失敗了吧,我看資料上記載二次修復術在那時候有高達15%的死亡率,加上恢復過程中的20%,是術前都要簽免責協議的那種高危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