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間凝結的水汽慢慢化成水珠滾進眼睛,虞了不舒服地眨著眼,仰著頭去看燈,燈光映得他眼神失焦,眉心緊蹙。
混沌,迷惘,他陷在一場由心愛人親手為他悉心編織的夢魘。
水汽在燈光的折射下呈現在他瞳孔中是數不清的彩虹色,光斑絢爛。
虞了目眩得看不清眼前的人,也看不清他額頭因隱忍而跳動的青筋。
風掠過墻頭稍作休整,又攀上屋檐,像是怕踩碎瓦片,極輕,極慢地跳過每一匹青瓦片,和著驟雨敲打的聲音彈奏起靈動舒緩的旋律。
溫柔攻陷之下,受過前車之鑒的心防被無聲無息降至最低。
浴缸被水填滿了,溫度偏低的水慢慢淹沒直下頜,虞了仰起臉枕進掌心,每一個毛孔都在水中放松舒展。
不防溫水正在被慢慢煮沸。
有人掐準了時機,壓抑的風暴在順從與不抵觸中逐漸被釋放。
虞了在舒適圈停留太久了,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茫茫然許久,才后知后覺發現他已經跳不出這片幾近沸騰的水域。
他失足間從淺海沉入到了勘不到底的深海,而海底虎視眈眈的生物已經不再滿足于他溫吞的下沉速度,以強有力的觸手圈住他,以不容拒絕的力道幾乎強勢地將他往海底拖拽。
等到一切變得不可控,虞了努力想要睜大雙眼,想要出聲說些什麼,可是這些艱難在腦海中組織完整的話還沒能出口就已經支離破碎。
浴缸底部太滑了,腳掌蹬不住,腳尖和膝蓋一次又一次地打滑,撞上堅硬的陶瓷邊緣。
陸邀吻去他成串跌落的淚珠……聲音低沉沙啞:“撞疼了?”
虞了閉著眼睛說不出話,肩膀瑟縮偏過頭,成串淚珠在水面蕩開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風吹得雨絲再次囂張灌入窗沿時,虞了終于離開這片逼仄灼熱的水域。
他以為的結束到這里卻才是開始。
屋子外面雨下得更大。
烏云正當空,伴隨著忽明忽暗得閃電,豆大的雨滴成串砸在地面,像是被打翻的珠玉滾落人間,鳴徹山川。
狂風在雨簾中穿梭呼嘯,肆意妄為,撞得槐樹茂盛的樹冠掙扎搖擺,卻因為生根于原地無處躲藏,只能悉數承受著肆虐,樹葉花朵無力反抗地散落了一地。
最脆弱的樹梢被折出夸張到極限的孤獨,仿若疾風再不心軟,下一秒它就會被攔腰折斷。
這場山雨醞釀得太久了。
連日的晴朗積聚了太多的上升氣流,讓這場大雨的雨勢一陣強過一陣,聲音響徹天地,仿佛沒有盡頭。
與它的聲勢浩蕩相比,窗外銅鈴聲微弱得毫無氣勢,只有偶爾一兩聲爭氣,得以斷斷續續飄進房去,小心翼翼灌入聽者耳膜。
虞了偏過頭,透過淚水折射的燈光落在他眼中顯得光怪陸離,讓人眼花繚亂。
呼嘯的風聲掠過房頂的屋脊時,他被輕輕吻住掌心。
走廊燭影輕晃,這個喧囂的夜還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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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縷晨光投進山間時,腰間輕揉按摩的觸感消失了。
虞了在不安穩的睡夢中很輕地蹙了下眉頭,下一秒卻又因為疲倦而陷入更深一層的沉睡,沒有能睜眼。
等他被臉上溫和的觸碰吵醒時,太陽已經快要升至正空。
“乖,吃點東西再睡。”
陸邀端著一碗已經晾好的小米粥坐在床邊。
虞了還是困,視線只能模糊裝進陸邀的身影輪廓,他坐起來被喂著喝完粥又躺回去繼續睡,全程連眼睛都沒有完整睜開過。
腳步聲離開又進來,虞了隱約感覺到蓋在腿上的被子被掀到一邊,膝蓋被握住時,被那雙手支配的驚懼油然而生。
他偏頭抓住陸邀的手腕,受驚一般睜開一條眼縫。
陸邀抬頭看著他,場景重疊,讓他想起了昨晚最后抱他去浴室的時候。
小貓已經到了極限,隨便碰一下臉頰都會發抖,當再次接觸到水時,也是用這樣可憐巴巴哀求地看著他,無聲表示抗議。
“別怕,沒事。”陸邀低聲安慰他:“只是上藥,不做什麼。”
虞了得了這句保證后才算放心了,又困又累,也不問陸邀打算如何給他上藥,一副不管了隨你折騰的態度,雙目一閡又睡過去了。
日頭緩慢上升,等他徹底睡飽再醒過來,時間已經過了中午,房間里拉著窗簾掩著門,只有他一個人在。
睡太久了腦袋不太清醒,他翻身抱著被子醒了一會兒神,才撐著床面坐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后半夜某人一直在幫他揉腰捏腿的緣故,身上竟然也沒覺得有多難受,只是腳踩在地上有些輕飄飄的不適感,但尚在接受范圍。
拉開房門下了樓,院子里不見人,只有大黃一只貓躺在樹底下吹風,尾巴尖一搖一晃,接著一個懶腰翻身,差點從石頭上掉下來。
“!”
虞了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接住這位不大靈活的孕婦,這才發現在大黃旁邊的位置還放著一把寵物指甲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