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下雨才必須去。”
陸邀穿上雨衣,調整著帽子上的電筒:“黛瓦鎮的每一個男人都是守山人,都肩負著守山的職責,但是鎮上年輕人不多了,讓那些上了年紀的人冒著大雨守山我不放心。”
虞了:“可你去我也不放心啊……陸邀!你還笑得出來?!”
沒辦法,他一副小妻子舍不得丈夫出門的架勢真的讓陸邀很難不感到心情愉悅。
“放心吧。”陸邀揉揉他腦袋:“這不是我第一次在雨季守山了,山上每道坡每條路我都熟,我有分寸,不會有事的。”
放什麼心,虞了放不了心!
看著陸邀的身影逐漸消失不見在漱漱雨幕中,他惴惴蹙緊了眉頭,甚至有種想要沖上去陪他一起進山的沖動——
……還是算了吧。
好歹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晰,指不定陸邀一個人時好好的,帶上他反而危險了。
關上大門回到房間,匆匆洗完澡,他就趴在窗戶邊往進山的方向努力看,可惜鎮上沒有路燈,外頭黑漆漆一片,除了細密的雨絲和搖晃的銅鈴,什麼也看不見。
第一次想要埋怨,黛瓦山太大了。
九點,十點,十一點,十一點半,往常睡覺的時間到了,虞了的生物鐘定時開始發揮功效。
可是他犯了困,卻睡不著,聽著銅鈴在疾風驟雨中被撕扯發出呼啦啦的聲響,心臟也仿佛被吹起飛了,懸在半空不上不下落不著實處,吊得人難受。
十二點,一點,再到兩點,雨似乎小了些。
他抱著被子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看著窗外,心說怎麼還不回來。
眼皮已經打了無數場架,就是不肯徹底合上。
凌晨四點剛過,樓下終于有了開門的動靜,停了好一會兒,才接著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虞了聽見腳步聲在他門口停下,大概是發現他睡覺沒有關門,外頭的人推門進來了,腳步聲放得很輕,怕吵醒他。
腳踝傳來熟悉粗糲的觸覺,虞了懸了一晚上的心徹底放下,困意看準時機洶涌襲來。
他偏了偏頭,小聲叫他:“陸邀。”
陸邀檢查完,拉了被子給他蓋上,聲音壓得很低:“嗯,是我,吵醒你了嗎?”
虞了很小幅度地搖了搖頭,眼睛已經睜不開了,還摸索著想去拉他的手。
陸邀伸手牽住他。
“下雨了,是不是又開始痛了?”
虞了半夢半醒,聲音軟綿又含糊,和窗外吵雜的雨聲對比鮮明,撓得人心癢,
陸邀:“還好。”
虞了:“你沒摔跤吧?”
陸邀:“沒有,沒摔。”
虞了:“唔,那就好……”
陸邀看著明明困得不行還要硬撐著把關心的話問完的虞了,心口軟得一塌糊涂。
把他的手塞進被子,掖好被角:“睡吧,了了。”
雨季第一天,凌晨四點二十,熬了大半宿的虞了終于沉沉陷入了夢鄉。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如此循環,陸邀每天晚上冒著大雨出門,到了凌晨才回來,而虞了縱使再困,也一定要等著陸邀安全回來了才能放心入睡。
偶爾一次虞了白天睡了個飽,難得陸邀晚上回來時他還精神著,能拉著陸邀給他揉揉手。
“別總是熬夜了。”陸邀說:“困了就早點睡。”
虞了頭也沒抬:“不行。”
陸邀看著他:“為什麼?”
虞了反問:“那你又是為什麼每晚回來了都要來看看我?”
陸邀沒說話,虞了也不是真要聽答案,把人噎著了他心情就好:“沒辦法,雨太大了,你不回來我不放心,不放心還怎麼睡得著。
”
外面很吵,屋里卻很靜。
陸邀目光從虞了臉上移到窗外,等待著想要擁抱他的沖動在潮濕的空氣里慢慢蒸發,隨后抽回手起身。
“早點休息吧,明天起就別等我了。”
等不等又不是陸邀說了就能算數的,最終決定權還是在虞了身上。
何況第二天的天氣從下午開始就有點不太對勁。
陸邀走后不到一個小時,雨勢陡然變大,雨點又大又密集,鋪天蓋地砸下來,液體與固體猛烈碰撞,聲音響徹天地,震耳欲聾。
虞了被嚇到了,自他來了鎮上就沒見過這麼大的雨。
這樣的天還能進山嗎?
他心中惴惴,被困在客棧束手無策,只能安慰自己陸邀經驗豐富,一定不會出事。
“挖槽!這雨太牛了,天是破了個窟窿還是白娘子在歷劫啊?!”
是周斐的聲音,他趴在欄桿上扯著嗓子大聲感慨,聲音正好落進同樣站在陽臺觀察雨勢的虞了耳朵里。
虞了本來心里就煩,這一聽更煩了。
而周斐還嫌他不夠煩似的,刺耳的話一句接著一句往外冒:
“雨這麼大,不會發洪水吧?”
“陸老板是不是又進山了?這情況他還回得來嗎?”
“大雨天上山失蹤的案例可不少,要是他出了事,我們是不是還得幫忙上山找?剛下過雨,山路鐵定不好走——”
“傻逼!”虞了頭一次發火飆了臟話:“能不能閉上你的狗嘴?!”
樓上瞬間安靜了,周斐不知道是真的沒吱聲,還是小聲的還嘴被大雨蓋了過去,虞了懶得去想,黑著臉扭頭回了房間,門摔得震天響。
今晚的時間走得格外的慢。
往日到了后半夜,雨勢多少都會緩下去些,但是今晚沒有,不僅沒有,反而有越來越大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