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的什麼鬼玩意兒,看都看不懂。”
他壞心眼地將畫了東西的幾張紙全部撕了下來,又把素描本放回原位,甩著幾張紙得意洋洋:“讓你傲,明天別他媽哭——”
話沒說話,紙張被一只從旁伸過來的手抽走,周斐甚至沒能來得及回頭,胳膊就被擎制住往后一擰。
周斐的身體瞬間弓成煮熟的蝦,腦袋正好在屋檐的保護范圍之外,雨水不斷往他腦門上砸,瞬間將他澆成只濕了腦袋的落湯雞。
“嗷——喝!”痛苦得一嗓子沒能吼出來,他的臉被一只帶著厚繭的手捏住,骨頭被擠得生疼。
“安靜點。”冷調的聲音在他身后頭頂響起:“別打擾到別人休息。”
周斐聽出是誰,心頭涼透。
陸邀:“周斐,你膽子不錯,在我眼皮底下干這種下三濫的事,沒想過后果?”
“唔闊喏唔闊喏!”
周斐話都說不清,口水混著雨水一齊往下掉,他被淋得腦袋發懵,眼睛都睜不開。
陸邀:“我不想在客棧動手揍人,所以我最后警告一次,別再想著搞這些小動作,也別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周斐說不出話只能拼命點頭,他覺得自己胳膊快斷了。
陸邀松開手,都不用他推,周斐自己就站不住了,往前踉蹌幾步摔進院子,大雨澆下,泥水沾了一身。
“離虞了遠點。”陸邀居高臨下望著他:“再有下次,后果就沒這麼簡單了。”
周斐兩眼模糊地舉起右手,點頭如搗蒜:“好好好!我再也敢了!”
陸邀沒再理他,轉身時抬頭往樓上瞥了眼,王文嫣正倚在廊下看戲,見他看過來,笑瞇瞇抬手打了個招呼。
陸邀面無表情收回目光,提步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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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了隔天早上才在門口柜子上發現了自己的幾張草稿。
那是他在素描本上胡亂涂著打發時間的,沒什麼價值,所以連帶回房間都懶得,直接扔在了樓下。
所以它們是怎麼被撕下來又出現在他房間的?
虞了還沒傻到以為這是什麼靈異事件,收拾好帶著稿紙下樓,半途恰好遇上叼著塊餅神情懨懨往房間走的周斐。
虞了正思考要不要打招呼,周斐卻在看見他后精神一震,迅速低頭往旁邊挪,貼著墻飛快跑上樓,形似在躲洪水猛獸。
這是……?
他一句“我在萱大有熟人”威力這麼大?
虞了不覺得,所以他在樓下轉了一圈,最后在樓梯下堆放陳舊雜物的小房間里找到了陸邀。
虞了是第一次來這里面,里頭空間不大,空氣里充斥著陳舊厚重的木香味,貼墻放著個類似學校里那種上下鋪的木架床,上鋪堆東西,下鋪空著可以坐。
雖然是雜物間,但也被收拾得意外干凈整潔,東西都放得井井有條,整齊對稱。
虞了懷疑陸邀可能是有點強迫癥在身上的。
陸邀在把一堆碗碟從墻根搬上木床上鋪,回頭就看見虞了站在門口,眼神好奇地在房間里四處轉悠。
“怎麼了?”他問。
虞了走進來:“你這雜物間收拾得都能住人了。”
而在陸邀眼里這不過是常規操作,笑了笑:“找我有事?”
“一點點。”虞了沖他晃晃手里的稿紙:“這是你放在我房間的吧?”
陸邀嗯了一聲,將最后一摞搬完。
虞了:“是不是周斐撕的?”
陸邀不由側目:“你知道?”
虞了笑起來,有些得意:“猜的,他剛剛看見我跟耗子見了貓似的,我就猜他是不是偷摸干壞事被你帶著教育了,沒想到還真是。”
陸邀看著他彎著漂亮弧度的眼角,有些手癢,心也癢。
他想,確實像貓。
虞了還有個問題:“我簡歷你怎麼背那麼熟?”
沒想到陸邀反問:“有人那麼厲害,還不許人知道?”
“……”
虞了無語又好笑:“陸老板,又跟我耍無賴是吧?你好意思?”
陸邀抱著手臂:“怎麼不好,你不也好意思不向我道謝。”
“怎麼以前沒發現你這麼會反咬一口。”虞了說不過他,哼哼:“行,你想讓我怎麼謝?”
陸邀似隨口拈來,又似早有圖謀:“簽個名吧。”
虞了:“簽名?”
陸邀從窗臺拿了根黑色記號筆遞過去:“虞大設計師鼎鼎大名,鄙人仰慕已久。”
“哇,不勝榮幸。”虞了語氣比他還敷衍不真誠,卻還是走近接了筆,拔了筆帽:“簽哪里?”
陸邀攤開手心。
虞了掀了眼皮陰陽他:“洗洗手就能洗掉的地方,陸老板,你的誠意果然只有0.05分,不能再多了。”
陸邀但笑不語。
窗開了一條縫,晨起的光從窗外打進來,被門縫切成一條細光,正好落在陸邀手掌心。
虞了一低頭,又立刻跳上他鼻尖,光柱里飛舞的細小塵埃和虞了鼻尖的絨毛都變得格外清晰,格外的,叫人心動。
手背被托著時,陸邀睫毛細微顫了下,心尖上面似乎有一只名為“了了”的小貓咪翻著肚皮伸了個懶腰。
虞了抓著筆習慣甩了甩才落下筆,“虞了”兩個字他寫了千百遍,如今第一次龍飛鳳舞地印上一個人的手掌心。
他端詳著,落筆變慢,忽然生出一種很難形容的心情。
往常的簽名都在在畫稿上,意思畫是他的所有物。
如今看來,倒是好像……好像同那些畫稿一樣,他給這個人打上了他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