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了心存僥幸,飛快觀察了一下對方的神色。
沒什麼多余的表情,確實很符合被蒙在鼓里一無所知的糊涂蛋形象。
那就好辦了。
虞了松了口氣,迅速調整好心態,若無其事地遞上身份證:“你好,你是老板對吧,我之前從網上在你們這定了房。”
陸邀抬手接過他身份證。
照片上是18歲的虞了,模樣看起來與現在差別不大,不過那時未消退的嬰兒肥讓他多了幾分稚嫩,更像個孩子。
他將視線從照片和姓名上掃過,最后停留在出生年月上。
1998年11月23日。
他沉默的時間有些長,虞了不覺皺了眉頭,有些話未經大腦脫口而出:“我成年了。”
話音剛落,陸邀掀了眼皮看過去。
“……”
虞了欲蓋彌彰輕咳兩聲,扭頭去盯著那缸蓮花,內心想給自己一個大比兜。
“知道了。”陸邀轉身繞到柜臺后面,對著他的身份證在電腦上操作一陣,很快將身份證歸還給他:“稍等。”
虞了拿回自己身份證,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很快見男人抱著一床厚厚的被子從旁邊出來,順便幫他把行李也拎了:“跟我來吧。”
虞了亦步亦趨跟在他后面,繞過鏤空雕花的隔斷墻繼續往后走,過道很短,沒幾步視線便豁然開朗。
客棧比他想象中更大,里面竟別有洞天。
在主樓后面有個種滿了各色花的大院子,兩邊墻壁爬滿郁郁蔥蔥的爬山虎,居中有一棵巨大的開滿白色連串小花的樹,樹冠茂盛得幾乎遮蓋整個小院,樹干周圍圍了一圈大而平整的青石塊,鄰旁還鑿了一口水井。
空氣里彌漫著清而淡的香味,混著暴雨過后的潮濕,沉郁悠遠,不難猜出香味來源就是樹上這些成串的白花。
虞了仔細嗅了嗅,這股香味讓他覺得很舒服,他喜歡這個味道。
“這邊。”陸邀停在樓梯口等他,虞了才發現自己落后好多,連忙跟上。
陸邀轉身往上走:“花期還長,喜歡可以慢慢看。”
樓梯也是木質的,踩上去會有輕微的嘎吱聲,臺階比客棧門口的高不少,虞了才踩上第一階,就發現大腿內側腿根被扯得生疼。
……怎麼這兒還有個后遺癥。
還好不嚴重,走慢些可解。
他以為走在前頭的人會催他,或者直接先上到二樓,事實是都沒有,他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慢下腳步等他。
上樓時間被拉長,虞了總覺得這樣單獨相處又各自安靜如雞很尷尬,隨口找了個話題:“你們這兒房間里頭沒被子?”
陸邀:“這是給你墊的。”
虞了立刻皺了眉頭:“那就是床板太硬?”
“倒是沒客人反映過這個,主要你情況特殊。”陸邀回頭,淡淡掃了他一眼:“你腰不疼了?”
“?”
虞了第一下沒反應過來,還想問你怎麼知道我腰疼。
結果下一秒就是瞳孔地震,靈魂顫抖。
靠?
他知道是他!
昨晚分明一夜沒有開燈,他怎麼會知道?!
陸邀不知道自己隨意一句話給虞了帶去了多大了精神攻擊,說完轉過頭繼續帶著人往樓上走。
虞了一想起自己哭成狗讓他幫自己揉腰的樣子還被記著,他就很想拿腦門去碰柱子。
他訂好的房間在二樓靠里,里面已經提前打掃干凈了,不算大,勝在整潔,五臟俱全。
床是榻榻米風格,被子枕頭都是清爽的淡藍色細格紋,床左邊靠窗,右邊有個方木桌,然后是一個簡易的掛衣長架。
木質地板沒有鋪地毯,靠門左手柜子上還放了個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收音機,再往里是一個單獨的浴室。
陸邀走進去,把虞了的行李箱放在靠門的柜子旁,然后抱著被子走到床邊,如他說的那樣,真的把被子墊在了床單下面。
虞了僵硬地站在門口看著,方才在門口萌生的沖動卷土重來,他又想跑了。
可難免又覺得有點兒不服氣。
大家都是當事人,他都快尷尬得靈魂出竅了,怎麼他就能這麼坦然,風輕云淡?
還是說這才是一個真正成熟的成年人應該有的反應態度?
“院子后面是廚房。”
陸邀背對著他,躬身在整理床單,動作熟稔利落:“做飯的阿姨每天早晚六點和中午十二點會過來,兩個小時內都可以去那吃飯,過了時間就得自己做,或者去外面吃。”
虞了木著臉:“哦。”
窗外門外傳來沙沙的聲音,又開始下雨了,動靜聽著還不小,雨點又大又密。
陸邀整理好床單,走到窗戶邊將原本開著通風的窗戶關了,過程中不忘教虞了:“往前推是開,拉一下就能關上,木栓壓下去就是上鎖。”
虞了繼續保持高冷:“哦。”
陸邀轉過頭看他。
他倚著窗臺,目光很隨意地落在虞了臉上,沒有帶什麼情緒,清清淡淡的,和如今的天氣很適配。
但和如今的虞了很不適配。
“你先出去吧。”他避開他的目光,抬著下頜故作鎮定:“剩下的我自己收拾就行,麻煩了。
”
陸邀將他的不自在盡收眼底,指尖在窗欞上輕輕點了幾下,收回目光按下木栓:“好好休息,有需要幫忙的隨時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