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草的,曬太陽的,偷摘村長家桑葚的……
如果不是他每天還出去拍拍別的,我都懷疑他打算轉成人文攝影了。
有次小童在他面前學了個魚被釣翹嘴的動作,李驚風看見耳尖一紅,追著小童在院子里跑。
半空炊煙裊裊,民宿老板喊了幾次吃飯,他倆都沒理。
最后冷哼著丟下一句「你們一家三口倒是幸福了」,自己回去了。
我哭笑不得,還是李驚風先反應過來,一手將小童扛在肩上,一手拉著我,笑得痞氣:「走吧,漂亮媳婦。」
一句很浮夸的話,偏偏他說得大方,讓人覺察不出輕佻。
我老臉一紅,跟著他走到隔壁。
生病后我總是懶洋洋,就在民宿辦了張卡解決三餐。
今天的主食是牛肉面,剛坐好,一個陌生號碼就打了進來。
「發短信不回,打電話不接,陳珂你長脾氣了?」
聲音很冷,周圍很吵,我卻一下就認出是趙一楊。
那邊頓了兩秒,似在竭力壓制著怒意:「房東說你退租了,你去哪兒了?」
定了定心神,問:「有事嗎?」
趙一楊囁嚅兩下:「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不是。」我深吸一口氣,「有事也不要找我。」
氣氛忽然凝滯,趙一楊沒再說話。
我有點不耐煩了,想掛斷。
取餐回來的李驚風忽然指著碗里的牛肉問我:
「陳珂,我的牛牛大不大?
「你想不想要?」
這話聽著怎麼那麼……
不容我拒絕,他把牛肉都夾到我碗里。
小鹿一樣的眼睛撲閃撲閃,誘哄道:「珂寶寶乖,多吃點。」
如果不是他笑起來的模樣落落大方,我幾乎懷疑他是故意的。
果然,注意力再回到手機上,趙一楊已經壓不住怒火。
短短幾個字,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陳珂,你到底在干什麼?」
我下意識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如果沒事,以后不要再打來了。」
掛斷電話,我拉黑他的號碼。
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趙一楊了。
11
吃到一半,老板說今天鎮上有集,李驚風心血來潮,吵著去鎮上購物。
這時候我的精神又差了一些,已經不太愛動了。
他卻硬拖著我坐上拖拉機后斗,雙指放在我的眉心,輕輕展開。
「跟我出去看看吧。
「心里裝的東西多了,那點悲傷就不算什麼了。」
他定定地看著我,眼里有篤定。
果然,當天回來我便發起了燒。
李驚風說得對,真的沒時間悲傷了。
我只能坐在床上,一邊打噴嚏,一邊看他忙來忙去。
為了彌補,李驚風主動照顧我的起居。
香噴噴的粥喂到我嘴邊,還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不燙。」
我被他裹得像個粽子似的,往前挪了挪屁股,慢慢吞了一口粥。
很香,很濃。
已經很久沒有人,為我煮過粥了。
我慢吞吞吃完了一整碗。
李驚風收了碗筷,又往門外走去:「快下雨了,我幫你把衣服收一收。」
我順著他離開的方向看去,目光掃過窗外飄來的大片烏云。
記得媽媽剛走那年,爸爸身邊只有我一個可以發泄的對象。
在一個雨夜,他把我拖進儲藏室鞭打。
任憑我如何哭喊求饒,都不為所動。
自那以后,我就很怕下雨的晚上,經常找各種借口黏著趙一楊。
只不過大多數時候他都嫌我煩,寧愿去夜店也不愿多陪我一秒。
臨睡前,我特意吃了片感冒藥,希望藥效能讓我一覺睡到早上。
可是半夜,我還是被雷聲吵醒。
頂著昏昏沉沉的腦袋,躲在被窩里刷抖音。
剛看完李驚風分享的幾個搞笑視頻,他續火花的消息就彈了過來。
【睡不著?】
我猶豫幾秒:【雷聲太吵。】
那邊再沒有回復。
關掉聊天框,我又刷了幾個視頻。
有人敲了敲我的房門。
一瞬間,「雨夜屠夫」四個字就從腦海中蹦出來。
「陳珂,開門。」
是李驚風。
大門鎖了,他是翻墻進來的。
我看他抖落雨衣上的水汽,問他怎麼了。
李驚風讓我坐到床上,然后神秘兮兮地從外套下擺拿出一個東西,套在我頭上。
兩萬多的耳機隔音性果然好,戴上完全聽不到雷聲。
所以他是特意來助眠的嗎?
剛感動,耳邊就開始循環播放《黃河大合唱》。
我人都麻了。
李驚風的雙唇一開一合。
看口型,說的是:「聽紅歌,增強磁場。」
12
九月,小童經歷過一番激烈的掙扎,還是被送到鎮上上學。
怕我在家無聊,李驚風開始帶我去采風。
許是因為心情不錯,早先因為熬夜加班留下的黑眼圈,竟神奇地消失了。
這天我們約好一起去等日出。
凌晨三點,我在民宿門口等李驚風,遠遠看到街道盡頭有個人影。
等他走近我才看清,是趙一楊。
他眼下蘊著幾分烏青,像是熬完大夜又趕了一整天路。
站在民宿門口時,風塵仆仆。
聽人說鎮上新蓋了個度假村,我以為趙一楊是來玩的,雖然詫異,還是自覺讓開了路。
后退一步,和一堵硬邦邦的墻撞個正著。
「小心點。」李驚風撐著我的背,把頭盔戴在我頭上,又掏出一張小熊貼紙貼在頭盔側面,笑嘻嘻道,「陳珂專屬,標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