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聲一笑:「就這?」
下一秒,趙一楊貼近話筒:「陳珂,叫嫂子。」
明明昨晚,他還纏著我做盡有情事。
貼著我的耳畔輕喃:「陳珂,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一輩子。」
我呆愣一瞬,喉中再次涌出腥甜的味道。
掛斷電話,又犯賤般慶幸。
多虧這口血。
不然,我真要叫親妹妹嫂子了。
5
我和蘇新新的關系,鮮少有人知道。
當年我爸家暴,媽媽選擇離婚改嫁。
同年,蘇新新出生。
怕我糾纏,媽媽從來沒有讓我和她見過面。
唯一一次,是高二那年。
我放學路過一間餐廳,看到媽媽和一個陌生男人在給女孩過生日。
他們一起拍手唱歌,吹滅五顏六色的蠟燭。
小女孩偷偷把奶油抹到媽媽臉上,她也不生氣。
透過锃亮的玻璃窗,我看到墻上掛著漂亮的氣球——蘇新新生日快樂。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氣球可以做成文字的形狀,也是第一次知道與我血脈相連的妹妹的名字。
充滿陽光和新生的味道。
我想,她一定是在愛和期待里出生的吧。
不像我,滿目瘡痍,無人在意。
第二天放學,一向走在前面的趙一楊突然回頭,似笑非笑:「繞路都要一起走,陳珂,就這麼黏我?」
我像熱鍋上的蝦子一樣紅了臉,沒告訴他,我繞路,只是怕再遇見那份足以灼傷我的幸福。
但不久后,蘇新新還是知道了我的存在。
她不知從哪里打聽到我的 QQ 號,說媽媽邀請我到家里吃飯。
奶奶拿出過年才舍得喝的茶葉,讓我帶給媽媽。
可當我帶著禮物站在別墅門口時,看到的只有一堆殘羹冷炙。
我臉色一白,明白媽媽根本就沒有叫我過來。
「哎呀,我剛剛太餓了,爸爸就叫我們先動筷子了。」
蘇新新笑著,眼里卻有明顯的敵意:
「這會兒他們都去公司了,阿姨也午睡了。
「哥哥,你不介意幫我們把碗刷了吧。」
天真的笑顏宛如一把利劍。
時至今日,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樣狼狽逃離的。
只記得那天,校服褲上留下了一個永遠的破洞。
一如我心。
6
為了等活檢結果,我在北城多逗留了兩周。
可輾轉幾家醫院,結果都不太理想。
離開前一天,朋友約我去參加飯局。
想著是最后一面了,我沒拒絕。
到了現場才發現,趙一楊和蘇新新都在。
女孩貼在男人耳邊說悄悄話,對方則有一搭沒一搭應著。
看見我,蘇新新更是在趙一楊側臉親了一口,目光挑釁。
我當沒看見,坐到朋友旁邊。
悶頭夾菜時,蘇新新突然走到我旁邊:「我想選張照片當聊天背景,你幫我參謀參謀?」
話音未落,趙一楊瞥他一眼:「別煩陳珂,他又不懂攝影。」
「但他懂你啊。」
蘇新新嬌嗔,笑嘻嘻把手機拿到我面前:「陳珂,快幫我看看,一楊哪張最好看。」
一張張情侶照在我面前劃過,蘇新新笑得像淬了毒的刀子。
她知道我喜歡趙一楊,一直知道。
我平靜地笑笑,指著其中一張:「這張吧,很般配。」
然后繼續低頭吃菜。
異樣的情緒從趙一楊臉上掠過。
他抿了一口酒,長指一推,居然把我正在夾的青菜轉走了,也不知在不爽什麼。
一頓飯,在他的注視下吃得索然無味。
結束后我在街邊打車,恍然發現自己以前來過這條街。
那是趙一楊喝酒喝得最兇的時候。
大一寒假,他媽發現他爸還有另一個家,兩個人鬧離婚,為了財產撕得很難看。
趙一楊夾在中間身心俱疲,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酒吧買醉。
而我的生活就是上課、兼職,拖趙一楊回寢室。
我記得那一年雪格外多。
他鬧累了,就醉醺醺跟在我身后,不吵不鬧,也不說話。
耳邊回蕩的只有松針落下和鞋底踩在雪上的咯吱聲。
有時我也會故意放緩腳步,雪花落下來,好像我們兩個走到了白頭。
他爸媽離婚那晚,趙一楊又在酒吧外抱著酒瓶發瘋。
我想把他帶回學校,但寢室已經鎖門,最后只能用剛結的薪水在學校邊上的小旅館開了間房。
我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拿走酒瓶:「從前你溫暖我,現在換我來溫暖你好不好?」
他盯了我許久,然后輕笑一聲:「想溫暖我啊,那你讓我上一下。」
他的瞳仁與黑夜同色,讓人無法分辨其中是真情還是假意。
那晚不算是美好的體驗,和他八年后一樣,只會像野牛一樣用蠻力。
但我還是盡力滿足他。
因為那時的我沒什麼能給他的。
除了愛,沒有別的。
現在想想,挺犯賤的。
7
不知什麼時候,其他人也散了。
蘇新新壓低聲音對我說:「我有個朋友喝多了,我和一楊還有事,你送她回家吧。」
她把一個醉醺醺的女生推進我懷里,出于禮貌,我伸手接住。
正好趙一楊懶洋洋走出來,蘇新新朝我眨眨眼,用只有我們三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陳珂,別說我沒提醒你,我這個朋友對你有意思,今晚把握機會哦!」
我從沒見過那個女生,更不相信有人會對我一見鐘情。
唯一的解釋是,蘇新新給了她什麼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