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第12章

我給陳幸買了一塊價格很高的墓地,聽銷售人員說,那塊位置風水特別好,能保佑在世的親人福壽綿長、平安順遂。

「那能保佑愛人嗎?」我問。

銷售小哥點頭:「那是當然。」

我笑笑,把卡遞給他:「就這里了。」

福壽綿長、平安順遂什麼的,我都不在乎,我只是覺得這里風景好,陽光也好,后面的那座山上,還種著一片落葉松,聽說那片林子里,住著很多松鼠和野兔,熱熱鬧鬧的,陳幸應該會很喜歡。

可是這里的地很貴,如遲非晚所言,那張卡里的錢,只夠買一塊。

我坐在陳幸的墓碑旁,看著遠山的日落,想起之前為了應付考試背的一首詞,里面寫:「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陳幸問我什麼意思,我說:「就是說落日的余暉像熔化的金子,傍晚的云彩像璧玉一樣圍合在一起。」

陳幸說:「這詞人寫得真好,我不喜歡落日,但我喜歡熔化的金子,她這麼一寫,我就覺得落日好像也挺不錯。」

那時候,我們倆窩在只能容下一張床的破舊筒子樓里,屋里又悶又潮,我坐在地上,把床當桌子趴在上面寫題,陳幸就在一邊用蒲扇給我扇風。

彼時的我們,生活拮據難過,衣食尚且不足,體會不到什麼詩詞歌賦的美好意境,我只知道這句詞是這個解釋,我得把它背下來。

可陳幸卻說:「江擾,我不喜歡這里,但你就像那塊熔化的金子,讓我覺得,這一切倒也不錯。」

秋天過去了,冬天提上了日程,日子一天冷似一天,我裹著厚厚的外套,把戴著戒指的無名指藏在袖子里。

在以前,我也是這麼怕冷,身上沒什麼厚衣服,每到冬天,我就喜歡蹭著陳幸,手腳并用地緊緊抱住他,抱在一起就暖和了。

陳幸覺得不好意思,嘴上說著放開他,這樣不好,但也從來不會推開我,那些年的冬天很冷,可是我有陳幸,還有陳幸煮的火鍋。

紅油在熱湯里翻滾,水汽「咕嚕咕嚕」地往外冒,我們買不起很多肉,大多數都是些素菜,可是那個有很多麻醬和羊肉的碗,一定會放在我面前。

此時太陽已經全部落下去,沒有了陽光,冬天的氣息便愈發濃烈起來。

我抬頭,看見不遠處停著一輛車,車旁站著一個人,背對著我,微微仰著頭,似乎也是在看日落。

可太陽已經落山了,沒有什麼熔化的黃金,更沒什麼圍合的璧玉。黑暗直愣愣地籠罩過來,他被蓋在陰影里,整個人也都跟著慢慢模糊起來。

風吹過,我靠著冰涼的墓碑打了個寒戰:

「陳幸,這次怎麼靠著你也這麼冷啊?」

我想,之后很多很多個漫長的寒冬,我身邊都不會再有一個陳幸。

我討厭日落,這里沒有我的金子。

既然如此,遲非晚,那我們就都靠自己熬過去吧。

——正文完——

陳幸番外:

我認識陳幸,是因為和他爭搶垃圾堆的一個紙箱。那個紙盒是用來裝什麼大型家具的,很大的一個,兩個半大的小孩兒鉆進去,還能空出很大的一塊位置。

對陳幸而言,那是一個能當作「家」的好東西,對我而言,那是晚上的一個肉包子。

陳幸說:「你別跟我搶,以后我請你到我家來玩。

我噘嘴:「誰想去你家,我想吃包子。」

陳幸瞪著一雙眼睛不說話,兩個人一人拽著紙箱的一邊互相較勁,誰也不愿意放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幸終于嘆了口氣:「算了,你拿去吧,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那是陳幸選擇讓給我的第一樣東西。

可我想了想,最后還是松了手:

「還是你拿去吧,不過你說話要算數,以后帶我去你家玩。」

陳幸笑了,咧著嘴不住點頭:

「好,騙人是小狗。」

我媽嫁入豪門失敗之后就迷上了酒精,整日整日地酗酒,我挺喜歡她喝酒的,喝多了意識不清醒,手上沒力氣,打我的時候就不會那麼疼。

可清醒的時候就不一樣了,清醒的時候她扇我巴掌,用藤條往我身上抽,隨手拿起個什麼東西直接砸到我的身上。

最開始我還會哭,哭得她心煩意亂,就把我關在門外。

破舊的居民樓沒有燈,深更半夜,家家都已經睡下,周圍安靜、黑暗,偶爾能聽見夜間出沒的小動物出來覓食的聲音。

我怕極了,只能坐在地上,抱著膝蓋流眼淚。

我想,如果陳幸真的說話算話,能讓我去他家的話,以后我就不用在黑暗里抱著膝蓋偷偷哭了。

陳幸是個很講信用的小孩兒,他真的帶我去他家了,我也是這才知道,他家原來就是那個舊紙箱。

他用膠帶把紙箱的邊邊角角都粘得很牢固,四個角被大石頭壓著,防止被風吹走。最外面還蓋了一層防水的塑料,他得意地說,這是和在橋頭乞討的歪嘴爺爺給他的,這樣他的家就不怕下雨被淋濕了。

「歪嘴爺爺還給了我好多東西,」他數寶貝似的給我看,「這件很厚實的大衣,爺爺說可以等到冬天冷的時候穿,一個小狗娃娃,可惜掉了一只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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