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到自己似乎什麼都給白溪送過了。
唯獨沒有送花。
……
我捂著傷口進去了。
店里是一個年輕的母親,背上還背了個熟睡的嬰兒。
見到我的瞬間,她被嚇得直哆嗦,卻還是迅速護住了自己的孩子。
良久才磕磕絆絆地問我想要買什麼。
我指了指角落里那一大束玫瑰花。
又將錢包里所有的現金給了她。
「不,不用那麼多。」
看到那麼多的錢,她露出了比哭還能看的神情,似乎是在害怕什麼。
我也不愿再糾纏。
只是走到角落,擦凈雙手后,自己將花拿了起來,放在袋子里,提起來。
「我這血沾地上,打掃起來很麻煩。」
回想到跟在白溪身邊處理現場的那幾次,想到那繁瑣的過程,我說,
「這剩下的錢就當打掃費了。」
說完便走到門口,等待手下人來。
卻沒想到,不多時,彼時還顯得害怕的店主卻主動出來,將紗布、碘伏等消毒用品放在一個小袋里遞給我。
雖然還是害怕,卻仍小心翼翼地向我道謝:
「謝謝。」
18
那天晚上,在處理完傷口,確定沒有血腥味后,我上了床。
從身后抱住了白溪。
我沒有將這些傷口的來源告訴他,也沒有將上面人正在找他的事情告訴他。
只是抱著他。
被體溫捂熱的松林味,這是我特意為他挑的。
此時聞著,只覺得心尖發熱。
「白溪。」
我喚他的名字,卻如過去一般沒有得到回應。
換作前幾日,我一定會掰過他的臉頰,強迫他與我接吻。
即使吻到最后,口腔中往往是一片鐵銹的血腥味。
而今天我只是收緊雙臂將他抱得緊了些。
自顧自地說,
「今天買花的時候,我把錢包里的所有錢都給了花店老板娘。我和她說,這是給她清潔被我弄臟的地板的費用。」
「可是白溪啊,這個理由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其實我清楚地知道,把錢給她只是覺得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可憐,她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舊的不成樣子,卻給孩子穿新衣服,把孩子養得那麼肥……」
一聲笑,
「竟然真的有父母肯為了孩子這樣犧牲自己。」
笑容沒有持續多久,我終于還是嘆了口氣,將頭埋入他的頸窩,
「白溪啊,也許真像宋沉說的,演警察演得久了,我真的上癮了。」
許久,懷中的人終于轉過身。
腳上的鎖鏈咣當作響。
壁燈昏黃的燈光落在白溪的臉上,如同覆了一層金紗。
「那你的父母呢?」
「偽裝的身份資料上,你寫著父母雙亡,那你真正的父母呢?」
「不知道。」
我知道他想以此為突破口,勸我歸降。
可是他找錯了。
我握住他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
「很小的時候,他們就把我拋棄了。」
白溪沉默著。
正當我以為他會搬出什麼道貌岸然的道理說服我,或者不會做什麼反應的時候。
他伸手,主動觸上我發紅的眼角。
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他輕嘆了一口氣,對我說:
「辛苦了。」
19
從那一日起,白溪對我的態度軟化了很多。
他不再抗拒我為他準備的一切。
會允許我的靠近。
也會親自下廚,做了晚飯等我回來。
雖然我知道,他對我的示弱,對我的示好,并不是因為憐憫我,只是為了最終逃離我。
因為他的眼睛里一點情感都沒有。
他真的不擅長演戲。
但我心甘情愿地受著。
甚至在歡愉之際,柔聲答應他提出的一個個越界的條件。
比如打開他身上的桎梏。
手下人看不下去。
提醒我說,我不該這樣。
他說白溪很聰明,給他越來越多的自由,便是給他增加逃脫的機會。
可這些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我所做的,就是將他逃離的機會分成一塊一塊,以最慢的速度遞給他。
把如今的生活延長得再久一些。
有時候,半夜因為噩夢驚醒,可看到一旁熟睡中的白溪,一顆心就落回原處。
那時我就在想。
在想,如果我不像如今這般擁有如此不堪的身份,積攢了那麼多的罪孽,會不會,我就有機會能和他成為一對尋常的情侶。
會不會,就能過上如此這般平常而溫馨的日子。
可是每當想到這里,我就會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宋沉有句話說的挺他媽對的。
我什麼貨色?
20
白溪最后還是逃出去了。
比我預想的要快很多。
手下人發現了,問我,要不要去把他追回來。
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脫去濕透的風衣,將一束完好的玫瑰花從懷中拿出。
剝去包裝。
修剪。
找一個花瓶灌水。
將玫瑰花插入。
「不用了。」
我說,
「是我給他機會,讓他逃的。」
21
但我沒有想到,白溪在逃出去后的不久,將一份文件寄給了我。
幾份鑒定書。
幾篇報道。
幾張照片。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是被拐賣的。
原來我以為拋棄我的父母一直在找我。
原來我第一次受命解決的對象就是他們。
那時我還在疑惑,為什麼那些人把這樣兩個普通的人列為解決對象。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一同寄來的手機響了起來。
接聽后,是白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