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第一次意識到不對勁,是在他的新夜場開業那晚。
他腿上坐著個清瘦的年輕男孩。
男孩喝了半杯酒,白皙的臉蛋便逐漸地泛紅。
嬌嫩得像沾滿露水的花蕾。
他眼神迷離地摟著聞應覺索吻。
聞應覺笑著扣住男孩后頸,與他吻得情迷意亂。
我跟其他小弟一樣,安靜地站在昏暗角落里當背景板。
聞應覺卻忽然睜開眼。
他明明還在跟人熱吻。
眼里卻無半分沉醉。
那雙眼微瞇著,投射而來的目光里滲出毫不掩飾的侵略與占有意味。
像一只伺機而動的獵食者,正盯著獵物,緩緩地露出森森獠牙。
我試探性地挪動位置。
目光卻依然鎖定在我身上。
我停下身來,繼續面無表情地當一塊背景板。
但我的掌心已被冷汗浸濕。
我意識到——
被盯上的獵物,似乎是我。
20
老實說,我偷偷地做了很久心理建設。
我甚至思考過,如果聞應覺要硬來,我要怎麼做。
結果他什麼都沒來。
來的是另一件事。
聞家海上的貨要到了。
這批貨對聞家很重要,它跟聞青山多個重要境內業務都掛鉤。
它對我們的計劃也很重要。
因為接手這批貨的人,需要至少在境內待上一年。
那時我的任務,是打探消息,見機行事。
聞青山原本指定聞應覺來接手。
但聞野也想要。
出乎意料的是,聞應覺居然主動地要把貨和路子讓出來。
我當時猜測,他大概率是挖了坑,想要日后狠狠地陰一把聞野。
要不然,就是拉聞野當個墊背的。
這樣聞青山跑路前,若是想拿兒子當替死鬼,也沒那麼容易。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但太過荒謬,我那時并沒有往深里去想。
聞應覺的計劃,是讓我假裝背叛他。
他讓我跟對家接頭,并故意讓聞野發現。
聞野確實玩不過他大哥。
后面的事情幾乎全都按照聞應覺的計劃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只有一點意外。
那就是他失憶了。
21
失憶后的聞應覺,誤會了我們的關系。
但這是一次豪賭的機會。
時間寶貴,我不能一直當個打雜小弟。
被他從背后環住的那刻,我做出了決定。
我順勢誤導他,讓一切都發生。
也是從這個決定開始。
往后的每一天,我都無比清醒地,看著自己在一寸寸地腐爛掉。
可又能怎麼辦呢?
我不能回頭了。
22
窗外的天空已泛起魚肚白。
聞應覺叼著煙,靠坐在窗邊沙發上。
他上身赤裸,精壯的軀體覆蓋著大片刺青。
從胸前一路蔓延至腰后。
刺青下,交錯分布著很多陳年傷痕。
我伸出手,順著刺青的末尾,一寸寸地撫摸,直到撫上他的心口。
那里的皮膚平整光滑,毫無痕跡。
而后我的手就被他握住了。
我想要跟他對視時,他卻吐出一口煙氣。
那張臉便隱藏在青灰色的煙霧之后。
讓人看不真切。
我低聲地問他:
「哥,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他仍舊抽著煙,并未說話。
但他始終面對著我。
似乎在隔著煙霧凝望我。
這讓我有一絲錯覺,仿佛面前這人是一位故人。
他忽然回答我的問題。
「就是你想要的那種關系。」
而此刻,煙霧恰好散去。
他卻轉過頭,不再看我。
23
有了這層關系,日子好過很多。
聞應覺嘴上不說,但對我愈發寵溺。
我能接觸到的東西越來越多。
我更加頻繁地送出情報。
明明是刀口舔血的事情。
卻進行得特別順利。
順利得過于異常,讓人不禁有些背后發涼。
我隱隱地覺得有事要發生。
而不久之后,還真出事了。
聞青山之所以還敢留在境內,主要是因為警方還未掌握能把聞家及其背后保護傘、產業鏈全部連根拔起的關鍵證據。
這條陰險狡詐的老狐貍確實有幾分道行。
但他兒子不太行。
這次出事的是聞野。
聞野太貪。
可他做事不干凈。
這次終于被人揪住尾巴。
聞青山對自己的親兒子也一樣狠。
聞野被打得不成人形。
他滿頭滿臉的血污,匍匐著爬到聞青山腳邊,拼命地磕頭,求他爹饒他一命。
他說這次有警察混進來。
他能把警察揪出來,他要用警察的命換自己的命。
「混進聞家的兩只耗子——」
他停頓下來狠狠地喘了口氣,而后突然轉頭。
那張血淋淋的臉直直地朝向聞應覺和他身后的我。
聞野吐了口血沫,繼續說道:
「其中一只——
「就藏在大哥身邊。」
24
有多少臥底潛入聞家,其實連我也不知道。
臥底身份都是高度保密的。
畢竟牽一發動全局,我們只跟自己的上線聯系。
我并不確定自己是否已經暴露。
但這時候跑路,反而是不明智的。
一是聞家盯得太緊,基本跑不掉。
二是容易主動暴露。
我只能賭一把。
好在前期送出過很多重要情報。
真被抓住……也不算虧。
25
很快。
聞家抓出來兩人。
其中一個,是聞應覺手底下的司機。
聞青山讓我過去的時候,兩人已經遭受過酷刑折磨。
他招手讓我到他身邊。
我只得踩著滿地鮮血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