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人沒見過這樣的溫淮期,以為他只是個家境清貧的溫柔學霸,不知道他一瞬間暴起的可怕,還有豁出去想一了百了的絕望。
黎小栗也很難不害怕這樣的溫淮期。
小姑娘心地善良,不敢靠近還是抱有祝福,希望溫淮期能遇到一個徹底把他拉出去的人。
但溫淮期只想自己走出去,要麼沉下去。
這些黎小栗在微信和盛西潯提過一些。
女同學說話很真誠,但也知道有些東西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多說,只是讓盛西潯可以的話多和溫淮期聊聊。
盛西潯那會還沒跟溫淮期打開天窗,這個時候他想起黎小栗提到的溫淮期的父親。
又想到溫淮期打架的狠手,搖了搖頭,問對方:“你手疼不疼?”
這里的病床不算小,但躺兩個人還是有點擠,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盛西潯抓起溫淮期的手,又仔細看了看。
他說:“嚴津是體育生,身板很結實,你揍他應該手很疼吧?”
這話問得溫淮期特別想笑。
盛西潯喂了一聲:“笑什麼!我認真的。”
溫淮期微微搖頭,微長的劉海擦過眉眼,“不疼,他也不是很能打。”
這話聽起來實在狂傲,完全有別于溫淮期平時給人的印象。
盛西潯哼哼唧唧:“你拽什麼啊,不知道誰昏過去當場120轉運呢。”
和他躺在一起的人懊惱地道歉:“對不起,給你丟人了。”
盛西潯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溫淮期又往他那邊靠了靠:“我可以靠你的肩嗎?”
盛西潯頓時覺得他好可憐好委屈,哼了一聲:“可以,靠吧。
”
他想:溫淮期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要好好照顧他。
不過他這個身板應該也干不了別的,還是得養一陣,萬一暈過去了呢。
溫淮期:“想什麼呢?”
盛西潯:“你不行怎麼……不是,你怎麼又套我話。”
溫淮期靠在盛西潯的頸間,仿佛下一秒就能咬上盛西潯的喉結,他的手攬著溫淮期的腰,小聲地說:“我沒有不行。”
盛西潯咳了一聲,覺得這個場合聊這個不太好,他問:“你之前也打架過嗎?”
溫淮期的手勾著盛西潯的手,在被子下細細地把玩,指腹都要摩挲對方的指節,愣是讓盛西潯不自在地想要抽回手,卻被抓得更緊了。
盛西潯別扭地提醒他:“你別這麼摸,我會被你摸那什麼的。”
溫淮期噢了一聲,但沒松手,回答盛西潯上一個問題:“打過。”
盛西潯忍不住好奇,問:“高中的時候嗎?岑觀和我說你是好學生啊,不遲到早退,永遠考年級第一。”
病床并不大,枕頭擠兩個人都要再靠近一些,溫淮期說:“學校的人不知道,我和我爸打。”
盛西潯瞪大了眼:“你爸?你不是說他進去了嗎?”
盛西潯說著說著翻了個身,正好埋進溫淮期的懷里,被對方從偷后腦勺摸到后頸,仿佛順毛一樣,徹底把他給摸舒服了。
溫淮期:“在那之前。”
他頓了頓:“他酗酒好賭,欠了很多錢,所以從小到大上門討債的很多,他也會來跟我姥姥要錢。”
溫淮期的音色本來就偏冷,學校的同學都是點頭之交,根本沒辦法了解到他家的實際情況。
老師對優等生的待遇也好,不會透露。
加上溫淮期很少參加集體活動,又不上晚自修,到處比賽拿獎,就愈發讓同學覺得遙遠。
大家想到他,只會想到模糊的背影,和標簽化的溫柔學霸。
清貧這個詞也美化了他的家庭。
除此之外還有丟棄、逃離、暴力、勒索和相依為命。
溫淮期的聲音聽不出別的情緒,仿佛在說別人的說:“他脾氣不好,總是動手,姥姥年紀大,有一年被他一推進了醫院,后來我就想,不能再讓他來了。”
盛西潯越聽越不是滋味,夢里的那個溫柔男二家境沒差到這個地步,印象里是父母雙亡被領養然后四處打工,這麼看和溫淮期還是有出入的。
抱著他細細說從前的人,是故事之外,真實的人。
這一點讓盛西潯更是難過。
溫淮期:“后來他動手,我也動手,一次次也練出來了,怎麼打最疼,怎麼保護自己。”
他摸了摸盛西潯的背,明明自我剖析傷口的是他,卻還要安慰在懷里吸鼻子的盛西潯。
溫淮期笑了笑:“沒關系的,檢查報告應該出來了吧,我沒你想的那麼的糟糕不是嗎?”
盛西潯看了看了,但他也不懂,就怕萬一。
這個時候他的聲音悶悶的,往溫淮期的懷里擠了擠。
對方看上去清瘦,其實骨架并不小,兩個人擁抱的時候,居然還可以把盛西潯攏住。
盛西潯抱他抱得很緊,又忍不住再次貼上對方的跳動的心口。
他學溫淮期安撫自己的手法,笨拙地撫摸,聲音有點悶:“小淮這些年辛苦了,以后我來保護你。”
這話聽起來幼稚又真誠,換做別人溫淮期還要思考里面含著幾分假意。
可這個人有是盛西潯,帶著哽咽,手掌撫摸都有些顫抖。
好像他真的為他的痛而痛一般。
溫淮期本來覺得可以控制得很好,此刻終于明白盛西潯說的難受是什麼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