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聞聲回過頭看去,只見一位臉上帶著刀疤的大漢,正滿臉笑意的朝他走來。
這大漢名叫魏空,原是西邊海域的一名海盜頭子,后來偶然,魏空海上遇難,幸得陳漁搭救,兩人便相識結交。
那是陳漁剛離開漁村不久,正在組建船隊初期,魏空得知后,便帶著一眾弟兄投奔,組成了現今這是船隊的雛形。
按道理來說,他也是這船隊的元老,不必叫陳漁老大,但或許是因為陳漁救了他一命的原因,他偏愛這樣叫,陳漁阻攔幾次無果,也就隨他去了。
“什麼事?”陳漁低聲問道。
魏空走到陳漁身側,喜滋滋的說:“按現在的速度,最多兩日,我們就能到粵州,老大,咱們已經連續在海上一個月了,下面的弟兄們都快扛不住了,等到粵州,你看……”
魏空說著,搓了搓手,滿臉期待。
他雖沒將話說完,但陳漁卻是理解他的意思,點了點頭,“等到粵州,船隊靠岸休整兩天。”
“啊?才兩天?”魏空一臉苦相,顯然對此不滿意。
陳漁淡淡瞥了他一眼,開口道:“接下來還有好幾個單要運,兩天已經是極限。”
這算是解釋,魏空雖然有些遺憾,但也沒再糾結休息的事,他說著:“行吧,兩天就兩天。”
又掰著手指數了數,跟陳漁說:“老大,你這也太拼命了,這半年來我們這船隊從最初的一艘船擴展到三十多艘,業務也是源源不斷,放眼望去,在整個行業發展都是相當迅速的了。”
“你日夜不休,有錢就賺,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說人家賺錢是肩上扛著上有老下有小的擔子,我看你這孤家寡人的,何必這不要命的架勢?”
魏空語氣間全是不解,顯然不明白陳漁為什麼會這麼拼命。
陳漁聽著他的話,沉默片刻,終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丟下一句“告訴弟兄們,下雨風浪大,讓后面的船都跟上,別掉隊。”便轉身進了房間。
回到房間的陳漁并沒有休息,而是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只木盒,放在桌上,呆呆的看著它出神。
這木盒很大,足有小臂長,桌面寬,陳漁只看著,沒有打開,他的腦海里來來回回盤旋著方才魏空問他的話。
——“你日夜不休,有錢就賺,到底是為了什麼?”
——“人家賺錢是肩上扛著上有下有小的擔子,我看你這孤家寡人的,何必這不要命的架勢?”
他為了什麼呢?陳漁的掌心緩緩拂過木盒,他雖沒回答魏空的問題,但他知曉,自己心中始終都有個很篤定的答案。
為了什麼?
那自然是,為了早日見到白笙,他的愛人。
船隊現在雖然已經小具規模,但是對于陳漁來說,這不夠,這還遠遠不夠。
他手下船隊,現今運送貨物的商船不過小幾十艘,雖說他白手起家,這樣的規模已經算是發展迅速,但在真正的貨運船隊面前,這點數目的船,根本不夠看。
一年,他的目標是百艘船,最好能承包整個西南部商戶的貨品運輸。
當初陳漁離開漁村前,曾迷茫過一段時間,他答應白笙一年后就會去見他,這也就意味著,在這一年間,陳漁必須要快速成長,達到羽翼能庇護白笙的程度。
但陳漁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才能快速賺到那麼多錢。
他自小生活在這個漁村,見識不多,所聽所聞見過最大的生意,也不過是賣掉打的全部魚。
但當一個漁民,陳漁大概一輩子也賺不到可以庇護白笙的錢。
他思索了許久,都想不到自己該做什麼,后來在某個夜晚,他實在睡不著,起床去了海邊。
夜晚的海邊很暗,但卻并不安靜,海浪不斷拍打著沙灘,潮起潮落的聲音灌入陳漁的耳中,他坐在沙灘上,看著遠處的燈塔失了神。
他想起了那個雨夜,那個他困在海上,白笙瘸著腿為他點亮燈塔的雨夜。
那個夜晚,他憑著對海域的熟悉,帶著一眾村民,找到了燈塔的方向。
在這一瞬間,陳漁腦海間靈光一現,他想起了白笙是怎樣來到這里,想到了碼頭來往不斷的商船,也找到了自己可以做什麼。
陳漁自小在海邊長大,當漁民的這些年,他不斷探索海域,對每一片海域的情況都非常熟悉,這樣的他,簡直就是一張人形海域圖,能夠憑借著自己對海域的熟悉,讓貨物安全的到達目的地,做船隊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就這樣,陳漁跟著碼頭的船隊運了一趟貨,熟悉流程和規矩以后,便花光自己的積蓄,造了人生中第一艘商船。
原來白笙當初點亮的燈塔,不止是照亮了那也風雨中回家的路,還有陳漁往后的方向。
思緒自回憶間抽離,陳漁撫著木盒的手終于解開了鎖扣,開盒露出里面的東西。
那是一面婚書。
銅制的婚書似是被千錘百煉后才造就了現今如此光滑的表面,那些被敲擊在石面上凸出來的字,每一個都字跡清晰,棱角分明。
短短數字,字字皆是心血。
陳漁從漁村離開的時候,其它的什麼都沒帶走,唯獨帶走了這面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