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法何其美好,現實就有多困難。
且不說這女校創立需要錢財,人才,就單說這村中女子的父母,會有幾個愿意讓家中女孩上學識字,于他們而言,女孩是他們家中重要的勞動力,女孩去讀書了,誰幫忙做事?
所以女校創立,在陳漁看來,異想天開。
“你去過村中學堂嗎?”陳漁沒有將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訴白笙,而是側面詢問。
【去過。】白笙寫道。
“那你有沒有看到,學堂男孩有多少,女孩有多少?”陳漁問。
【看到了,沒細數,但絕大多數為男子。】白笙的筆寫到這頓了頓,然后才繼續寫,【女孩,大抵三兩個。】
“那三兩個女孩,你確定是去讀書的嗎?”陳漁又問。
白笙懵了,他那時候送阿寶去學堂,只囫圇往學堂里看了兩眼,看見兩三個女孩在往桌上鋪紙,便默認也是學生了。
【不是嗎?】白笙問陳漁。
陳漁搖了搖頭,回答:“那是教書先生的女兒,在學堂幫忙做事,等上課,便會被先生趕去后院,不允許聽的。”
居然是這樣……
白笙未曾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心中此刻只覺得荒謬,但細想,又覺得合理。
他沉默的看向陳漁,只聽陳漁繼而說:“連教書育人的夫子,都不愿意讓自己的女兒識字,更何況是其他人?”
是這個道理沒錯,白笙知道陳漁沒有說錯任何,在回家前,他也早已設想過這件事的難辦程度,如今聽完陳漁的話,只是覺得,這件事比他想象的還難。
但再難,白笙卻還是想試試。
于是白笙低頭寫道:【我還是想試試。】
寫完這話,白笙看向陳漁,他預想自己的這個決定,在未來的日子里一定會受到許多反對,但他希望,陳漁會是第一個贊成的人。
而陳漁也的確是從來不會讓白笙失望的,他抬手揉了一把白笙的腦袋,說:“那就試試吧,我陪你。”
陳漁比白笙更知道這件事的難度,但他也了解白笙,白笙做下的決定,再難也不會放棄。
所以莫名的,陳漁雖然知道這事難如登天,卻潛意識中覺得,白笙能做到。
創辦女校是一件艱難而漫長的事情,白笙想法初見雛形,如今雖然有陳漁的支持,但卻還是要做很多準備。
陳漁將自己的所有積蓄都拿給了白笙,他說:“既然想做,就做到極致,以后回頭想,才不會后悔。”
白笙本想拒絕,但當對上陳漁的目光時,他拒絕的話,便寫不出來了。
他知道,陳漁拿出這筆錢,就不會接受他的拒絕。
白笙接過錢,心中既難受又感動,猶豫許久后,緩緩抬筆,寫下了一張欠條。
欠條陳漁沒有拒絕,這才讓白笙心中稍稍好受些。
女校前期準備還算順利,白笙租下了一間廢屋,采購了許多東西,本以為事情會一直這樣順利下去的時候,不速之客打亂了他所有計劃。
白笙的父親來了。
時隔數月余,拜托寄往春城的信,終于喚來了白笙的家人。
白父風風火火的帶著一行人走進村里不久,就吸引了村里大批人的目光。
村民見他衣著華貴,氣度不凡,便上前問他們來這里做什麼,聽說是來找白笙,立即就帶著他們往陳漁家趕。
當白父找到陳漁家的時候,白笙正蹲在院子里看陳漁鑿石頭。
經過幾日,婚書已經初見雛形,陳漁打算在石面上鑿出凸起的字,然后再敲進銅板上。
現如今這婚書才鑿出第一行。
“笙兒。”白父顫顫巍巍的叫出這聲,語氣中帶著激動和喜悅,又或許是太高興了,居然溢出幾分哽咽。
白笙聽見身影抬頭看去,在看見自己父親的瞬間愣了一瞬,有些反應不過來。
還是陳漁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確認對方是誰,連忙站起身來朝白父小跑過去。
白笙打量著眼前的父親,他感覺對方這些日子好像瘦了許多,連頭發都白了。
見此,白笙打著手語,眉眼間全是擔憂的詢問:【父親好像瘦了許多。】
“是瘦了,遇到了些事。”白父拍拍白笙的手背,回答道。
陳漁這時候已經站到了白笙身旁,他說:“天很曬,不如進屋說吧。”
白父聽著這話,這才注意到陳漁,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高大的男子,笑道:“你就是陳漁吧,這些時日麻煩你照顧笙兒。”
說著,白父朝身后揮揮手,“抬進來。”
話音落下,跟在身后的仆從便抬進來好幾個大箱子。
“微微薄禮,以示感謝。”白父笑著對陳漁說,“都是些小物件,不值錢,還望莫要嫌棄。”
那擺在院子里的幾個大箱子,面上看著沒什麼特別的,白父也說不值錢,但陳漁知道,這不過是白父的謙詞。
他想要拒絕,但又因為白父的第二句話,自己的拒絕反倒像嫌棄,也不好說出口了。
“謝謝。”陳漁唇線微微下壓,對白父說道。
“哪里話,是我要謝謝你才對。”白父一邊與陳漁說著面上的客氣話,一邊牽著白笙進了屋子。
剛才外面人多耳雜,圍觀的村民都看著,所以很多話都不好問,一進屋剛坐下,白笙就忍不住問起了父親剛才所說的出了點事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