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家,看著破舊但卻整齊的房屋,整個人都放松下來,有種倦鳥歸舊林的安逸感。
陳漁坐在板凳上,白笙一進屋就屁顛屁顛的跑去給他倒了杯水,這會兒正坐在他旁邊,看著他手中的水杯,目光灼灼的等他喝。
他看起來很高興,陳漁不明白他這高興來源于何處,似乎從碼頭回來以后,他就表現的異常興奮。
是因為他沒有同意送信那位老板的方案嗎?陳漁心想。
“怎麼這麼開心?”陳漁問白笙。
白笙聽著這話,將身下的凳子搬得湊陳漁更近了些,他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大筆一揮寫道:【因為和你在一起。】
陳漁看著這行字一愣,因為文字沒有語氣,內容就變得引人遐想起來,白笙所要表達的意思或許與他理解的并不同,但卻并不妨礙,陳漁還是心跳漏了幾拍。
“什麼意思?”陳漁嗓音有些沙啞的,不自在的捏著水杯,喝了一口白笙給他倒的水問。
白笙見陳漁沒懂,歪了歪腦袋,低頭在紙張上寫道:【不想和那個叔叔一起回春城,我還想和你待在一起。】
【你沒有答應他把我送走,所以很開心。】
陳漁沒有想到,白笙開心的原因居然真的是如自己猜想那般,一時間,陳漁的心情變得復雜,他看向白笙,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對。
白笙很干凈,他所有的情緒都是那樣的直接,不摻雜任何虛偽和目的,所以他說的高興一定是真的,但也正因為此,陳漁才愈發不知該如何面對起來。
“白笙。”陳漁微不可見的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水杯放到桌上,說:“但你終究是要回去的。
”
他們心里都明白,白笙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兒,在不久的將來,或許半個月,或許一個月,他的家人就會找到他,將他帶回去。
那一別后,或許就是永別。
而在未來的十年,二十年,若干年后,他們彼此的模樣或許就會在腦海里漸漸模糊,直到徹底忘記。
正因為清楚終有一別,今日留下的高興與喜悅,就都變得酸澀起來。
白笙聽著陳漁的話,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他看著陳漁,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垂落眸子,低垂這眉眼,從椅子上起身,走出屋外了。
他的背影落寞,但陳漁卻沒有去追。
夜色漸漸籠罩這片大地,從屋內出去的白笙還沒回來,陳漁終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起身走出屋外,一眼就看見院子內那個小小的身影。
白笙蹲在院子里,縮成一團,整個身影融于夜色間,顯得那樣孤獨又可憐。
“白笙。”陳漁輕聲叫道,他知道,自己話說重了。
明明對方因為能留下來那樣高興,可自己卻偏生要那樣不合時宜的揭露真相,實在算不上什麼好人。
白笙身子動了動,但卻沒有回頭看來,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
陳漁見此嘆了口氣,走到白笙身側,也蹲下了。
他借著月色看清白笙的臉,這不看還好,一看就愣住了。
月色朦朧間,白笙那雙漂亮的眼睛紅得不像話,眼淚似是斷了線的珍珠似得往下落,一雙唇緊緊抿著,他看著陳漁,眼底是藏不住的委屈和難過。
陳漁沒想到白笙會哭,但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做的的確過分,白笙哭得也合情合理。
但陳漁最見不得別人哭了,平日里別家小孩哭了,他都是避之不及,眼下白笙哭了,他實在算得上手足無措。
“你、你別哭啊。”陳漁結結巴巴的說著,然后抬手去抹白笙的淚水,但生氣的白笙顯然就沒平日里那麼好脾氣了。
他歪著腦袋躲開陳漁伸過來擦眼淚的手,雙頰鼓鼓的,癟著唇,倔強地盯著陳漁,顯然不愿意讓陳漁碰自己。
“白笙,我知道錯了。”陳漁無奈,蹩腳的道歉,“我那樣說,不是那個意思。”
陳漁也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亂七八糟的,知道自己做錯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對。
“你別哭好不好,我最怕看見別人哭了。”陳漁說,“你一哭,我都不知道怎麼了。”
他道歉的樣子實在笨拙,說了半天也沒說到點子上,這樣的哄人,如果是碰著別人,大抵是不會原諒他的。
但是白笙卻是被哄好了,他是性格那樣好的一個人,哪怕很難過了,但別人一說對不起,他就選擇了原諒。
白笙不再躲陳漁給自己擦眼淚的手,臉上的情緒好了些,然后拉著陳漁,起身走到屋內,拿起筆,在紙張上寫下,【我很生氣。】
“我知道,的確是我做得有些過分。”陳漁說。
【但我原諒你了。】白笙聽著這話,繼而寫下,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淚,【陳漁,等我父親他們來,你和我一起去春城吧。】
和我一起去春城吧。
陳漁愣住了,他看著白笙的邀請。
“白笙……”陳漁輕聲叫道,他有好多想說的話,比如這里是他從小長到大的故鄉,這里有許多他眷念無法放下的東西,但這些話都在對上白笙期許的目光那瞬間,給咽回了肚子里。
陳漁躲開了白笙的目光,他喉結微微滾動,許久后說:“讓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