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許喬漾在夏天的劇烈運動之后喝冰可樂，不許喬漾在冬天穿挺括好看但保暖程度有限的大衣，不許喬漾不按時吃飯，不許喬漾沒節制地熬夜。

——確實很容易讓人覺得不耐煩，對吧？

——可是喬漾，我的小少爺，一開始是你主動跳進我的手掌心，要我用掌心的溫度溫暖你，要我握緊你，你怎麼突然想要掙脫？

林柏微看著喬漾和其他同學勾肩搭背，轉頭看見他時就露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忍不住用狠勁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喬漾，已經晚了，我放不開手了。

3

喬漾對他的依賴和厭煩，他對喬漾的控制和縱容，一切都好像糾結成了一團凌亂的毛線，讓林柏微實在感到難以厘清。

他們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就算是親兄弟到最后也會分家，他們也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所以遇見熱情追求他的梁箏的時候，林柏微有點動搖了，他覺得戀愛或許會是個把兩卷毛線分開理順的契機。

梁箏是個灑脫的人，她對林柏微說：「學長，我們就只是試一試都不行嗎？我是個不會輕易死心的人，如果你跟我試過，還是不行，那我也就認了，但如果連試一次的機會都沒有，我是不會甘心的。」

于是那天，梁箏生日，在 KTV 包間里所有人的起哄下，他任由梁箏踮起腳尖，輕輕地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好吧，林柏微平靜地想，那就試一試。

結果，他的嘗試完全失敗。

和梁箏去開房的那天晚上，其實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促成了那一切。

那天，林柏微和梁箏去市區逛街，本來打算去看一場電影的午夜首映，所以提前跟室友說了不回宿舍。

吃過晚飯之后，他們漫無目的地閑逛消磨時間，直到雨水澆下來，瞬間把他們澆了個透。

梁箏拉著林柏微快步跑到屋檐下躲雨，身后就是個快捷酒店的玻璃門。

梁箏碰了碰林柏微的手：「柏微，我們上去洗個熱水澡好嗎？」

林柏微看著她濕透的頭發，被雨水澆花的妝容，輕輕點了點頭。

梁箏要了一間大床房。進門之后，她先進浴室洗澡，洗了很久之后，裹著浴巾從氤氳的水汽中走出來。

林柏微轉開了眼神，梁箏坐到床邊，抱住他的腰，抬頭吻他的唇。

林柏微似乎無動于衷，梁箏有點挫敗，主動地把他推倒在床上——就在這個時候，林柏微的手機響了。

接了這個電話之后，林柏微起身要走。

梁箏說：「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嗎？在這樣的情況下？」

林柏微愧疚地低頭看她：「對不起。」

梁箏笑了一聲，放開了手：「好，那你走吧。」

在見到痛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的喬漾時，林柏微的心都跟著他的胃一起痙攣了。

他很過分地忘記了自己對梁箏的愧疚，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天啊喬漾，我的小少爺，你怎麼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直到陪喬漾打點滴的時候，林柏微還是覺得很心痛。

他沒有想到喬漾會那麼瘋，為了阻止他和梁箏在一起，好像什麼都做得出來。

他對喬漾說要喬漾放棄對他的過度依賴，是他真的覺得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讓喬漾為了他這樣折騰自己的身體。

但其實，他自己說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可笑。

——真是冠冕堂皇啊林柏微, 明明你自己才是心里最陰暗的人。

——喬漾這麼離不開你，你其實很爽吧？你又想要把手握緊一些了, 你又想要喬漾在你的掌心里喘不上氣了。

——林柏微，你真是個卑劣的人。

4

梁箏說：「林柏微，你趁早認清楚自己的心吧, 你喜歡喬漾。」

林柏微說：「我只是把他當作弟弟。」

梁箏無所謂地笑：「隨便你吧，反正跟我沒有關系。」

林柏微帶著歉意地看著她：「對不起。」

梁箏撩了撩頭發：「沒事，反正試也是我自己要試的，什麼結果我都承受。」

可是梁箏的話始終縈繞在林柏微的心里，他不明白梁箏為什麼會認為自己喜歡喬漾。

他承認喬漾對他來說很重要, 但他們認識了這麼多年, 朝夕相伴了這麼多年, 喬漾對他來說很重要,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林柏微突然感到有一點恐懼。

如果他對喬漾的感情真的是愛情, 那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同性戀？

在那個時候，林柏微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

當然, 后來發生的一切證明梁箏說得都對。

Joey 的事情過后，林柏微終于敢正視這件事，他承認了自己的感情, 并且在答應喬漾做他的床伴之后，有那麼短暫的幾個瞬間萌生過一種奢望：喬漾會不會也喜歡他？

……沒有。

喬漾對他說：「你老待在這里, 搞得跟談戀愛一樣, 我很煩的。」

好吧，是他自作多情。

喬漾不想和他談戀愛, 只想解決生理需求，并且依舊煩他。

林柏微害怕喬漾會很快地厭煩這段關系, 因此從來不敢主動向喬漾提出這個要求，他只等喬漾找他。

每一次喬漾找他的時候, 林柏微都小心翼翼, 從來不敢太過分。

雖然他愛意滿溢, 控制欲爆棚, 想要在喬漾身上綁漂亮的結, 想要聽喬漾求饒。

或許, 他的愛在這天長日久的忍耐和沉默中異化了。

看見喬漾和項明修交往，林柏微是真的想過要把喬漾綁起來。

他表面上露出溫和無害的笑容, 實際上心里全是陰暗爬行的藤蔓。

快要纏上喬漾了。

就快要纏上喬漾了。

——寶貝, 我的寶貝，你怎麼不乖？

——你說過只要我陪你, 你就不會找別人，還是說，你根本已經愛上他了？

直到喬漾流著淚向他表白, 熾烈的火席卷了林柏微, 燒光了他所有的藤蔓。

——「我眼睛里帶著愛情就像是腦門上帶著奴隸的印記」，喬漾，我的寶貝, 我綁不住你，我的心臟都捏在你的手里，我是你的奴隸。

-fin-

作者署名：南方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