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林柏微也確實有把我當作弟弟,只可惜,我不愿把他當作哥哥。
林柏微的爸爸是個警察。
在他十四歲、我十三歲那一年,我爸因為生意上的事情得罪人被綁架,他爸帶隊救援,在和綁匪的談判和營救過程中不幸犧牲。
林柏微的家庭條件本就一般,再加上他還有個生重病的媽媽,為了治病燒錢無數,他爸這個頂梁柱一死,家里一下子就垮了。
所幸我爸媽都是比較看重社會地位和名聲的人。
他們實際上愛不愛好做慈善我不知道,但他們表現得很有慈悲心。
林柏微是救命恩人的兒子,不能坐視不理。
于是,在聽說他被少有的幾個親戚當皮球踢來踢去之后,他們把人接到了家中撫養。
還宣布負責他媽媽之后所有的醫藥費。
雖然即使這樣,他媽媽的病也沒有撐過幾年,但我們家確實為此付出了數額可觀的金錢。
都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但其實,恩情來來回回,對承受的人來說,也是一場業債。
林柏微自從踏進我的家門,就一直十分順從我,哪怕我任性點,霸道點,他也愿意把我當弟弟寵愛和關懷。
那個時候我以為,他是真的喜歡我。
直到中學的某一天,我去他的教室等他值完日一起回家,聽到他同學對他說:
「你的那個弟弟太任性了吧?簡直跟個少爺似的。」
我立刻站定了,沒有推門進去。
透過門縫,我看見林柏微笑了一下,說:「他本來就是少爺。」
「也是,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難搞也是正常的。誰叫你寄人籬下呢?沒辦法了,肯定得慣著他。
」
林柏微聞言沉默。
在他沉默的時候,我還心存希望,認為他一定會反駁這句語帶嘲諷的話。
沒想到,沉默過后,他卻說:「是啊,要不是他爸媽,我媽的病沒著落,我也不可能繼續念書了,恩情大過天,我肯定要忍著他,對他好一點。」
那個同學聞言,拍了拍林柏微的肩膀,沒有說什麼,但神情很是同情。
林柏微則是無所謂地笑笑。
他們無聲的交流中傳遞出一種信息,那就是應付喬漾這樣的大少爺,真是累,真是忍辱負重。
我氣炸了,第一次意識到林柏微對我的好統統都是虛情假意,都是我父母對他的恩情置換來的。
事實上,他在忍耐我。
6
我最討厭虛偽的人。
就像我爸媽,明明在家是相看兩生厭,在外面卻要營銷他們的恩愛人設。
挽手出行,親密耳語,每個如同愛侶的角度都精心排練,令人作嘔。
有一陣子我真的恨透了林柏微,他靠近我一米之內,我都要讓他滾。
他覺得我任性,我就要更任性,可無論我如何挑剔他,對他頤指氣使,他都能擺出那副無懈可擊的溫和模樣,持續攻擊我高高筑起的防線。
飯桌上,他永遠毫無怨言地給我挑蔥花、剝蝦仁,甚至剔魚刺。
我生病發燒,他永遠守在床邊照顧我,耐心地喂我吃藥、喝粥。
我說「林柏微,我好累呀,你背我上樓睡覺吧」,他就在我面前蹲下身,從來不嫌我麻煩。
——林柏微,他真的把表面工作做到極致。
爸媽都訓斥我,讓我別太過分,要有容人之量。
他們竟都以為我是因為無法接受家里多了個「編外人員」
而刁難他。
殊不知最開始我喜歡他喜歡得要死。我對他撒嬌耍小性子,都是想要他多分一點目光給我。
我這人其實很欺軟怕硬的。如果林柏微不肯順著我,我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無理取鬧。
現在你告訴我,他對我百依百順的同時,又在心里嫌棄我、腹誹我,我怎麼能忍受呢?
可人就是很奇怪的動物。
我一直以為我討厭林柏微,不遺余力地想要撕破他的面具,跟他對著干,可是,進入青春期后第一次做難以啟齒的夢,我夢見的竟然是他。
他在夢里一點也不溫柔了,同樣一副好看的眉眼,卻做著截然不同的輕佻表情。
他一邊說著羞辱我的話,一邊吻我,用力掐我的腰,把我壓倒在他的身下。
他說:「喬漾,你其實很期待我這樣對你吧?像你這樣的人,就是應該被人欺負的。」
從這個夢中醒來的第一秒,是我此生最羞恥、最慌亂、最唾棄自己的一秒。
我在深夜里偷偷溜進洗手間搓洗內褲,泄憤似的搓得十分用力,卻又不知怎麼地,被林柏微抓個正著。
他自然而然地把我的內褲接過去,說:「我來吧,你這樣會搓壞的。」
我感到很丟臉,看見他的手在我的內褲上輕輕搓起白色的肥皂泡沫,整個人更像是被火舌燎了一下,一把將內褲搶了回來。
林柏微笑著說:「你不用害羞,這是青春期正常的生理現象。」
我惡狠狠地問他:「你也會嗎?」
他坦然道:「當然會。」
我把唇咬得發白,之后,盡力若無其事地問他:「你夢見了誰?」
林柏微愣了愣:「什麼?」
我說:「你夢里的是誰?是你班上的女生嗎?」
「我不記得,應該不是我認識的人,只是大腦隨便捏出來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