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晏子修踉蹌著后退了兩步,景紹辭卻再度逼近。
“父王和母妃對你那樣好,可你卻用他們的性命作為要挾,逼迫我認下那些罪證,我不從,你就讓人每天取我的心頭血,加誅四十九日鞭刑,鞭鞭都要見血。”
“西境軍三十萬將士,因為你一句話,被生生活埋,那些年你黨同伐異,多少忠臣良將死于你手。”
說到這里,景紹辭極具嘲諷的笑了一聲,然后看著他道:“晏國師,你不會將這些全都忘了吧?”
聽到這個稱呼,晏子修眸中滿是死寂,甚至連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他如何會忘。
那麼多年,他背負著世人眼中的無赦之罪,最后被加誅以最痛苦的折辱。
即便全都是假的,但他也無法忘記曾經那些充滿恨意的眼神。
種種過往對于他而言,又何嘗不是懲罰。
前世的晏子修從未幫自己辯解過一句,可是現在,他卻想解釋了。
因為面前站著的是他愛了兩輩子的人,他承受不起再失去一次的代價。
晏子修緩緩抬起頭,眸光黯淡的看著景紹辭,道:“你可曾想過,我做那些事,究竟是為了什麼。”
景紹辭發出一聲嗤笑,雙眸卻更紅了,“因為你愛陸無塵,所以你要幫他鏟除一切威脅到他皇位的存在,而我們封王府世代手握重兵,就是扎在他心底最深的那根刺。”
晏子修無力的闔了闔眸,低聲道:“既然如此,那我當初為何不直接殺了你。”
景紹辭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如果不是用我做餌,你以為西境軍會為了救我而無詔起兵嗎?”
晏子修沉默了,因為當初他的確就是這樣算計的。
景紹辭見他不說話,便道:“怎麼,不再繼續狡辯了?”
晏子修低著頭,過了很久才開口道:“景紹辭,你應是了解我的。”
“呵,我了解你。”景紹辭覺得這句話真是諷刺到了極點,“晏子修,你總是裝出一副慈悲的模樣,但你卻滿手鮮血,你罪該萬死。”
明明心臟已經痛到麻木,但他說的話還是半分不饒,“最惡心的是你竟然還能帶著這些記憶來繼續接近我,是我這顆棋子你用慣了,舍不得了是嗎?”
景紹辭在罵他這些話時,晏子修只是沉默不語的站在那里。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景紹辭對他說過,只要自己活著,就會愛他每一天。
沒有人會比晏子修更清楚,無論是怎樣的承諾都沒用,只要不愛了,過往的一切就都是笑話。
因為前一世這個人也是對他滿腔愛意,但卻被他親手焚成了灰燼。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困局,永遠都無法掙脫。
“沒有刻意接近,這是我欠你的,我想彌補你。”
晏子修挽留的聲音不斷顫抖著,但卻被景紹辭視若無睹。
“彌補我,用什麼?你的愛嗎?”景紹辭發出一連串的低笑,然后用戲謔的口吻道:“晏子修,我不像你是個乞丐,只會守著那些寒酸沒人要的東西。”
晏子修的雙眸一片干澀,如今他才知道,原來一個人在傷心至極的時候,是流不出眼淚的。
“如果我說,你看到的那一切都是假的呢。”
他的聲音很微弱,似乎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氣。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景紹辭冷笑著點頭,口中不斷的重復著這句話。
“封王府上下兩百多條人命是假的,西境三十萬大軍也是假的,就連你親自下毒,讓九府十四城的百姓因瘟疫而死也全都是假的。”
他狠狠掐握住晏子修的手臂,憤怒的嘶吼道:“那你告訴我,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晏子修沒有看他,只是垂著雙眸道:“你忘了,我是一個道士,憑我的修為布下一個遮天幻陣,不過是覆手之間便能做到的事情。”
他的這句話,讓景紹辭產生了一絲動搖。
“如果你真的只是要為你師父報仇,那你殺了陸無塵父子就能達到目的,為什麼還要對滿朝忠臣下手?”他厲聲質問道。
晏子修抬眸看著他,一字一句的道:“因為我要毀掉大玹朝的國運,讓陸氏一族永無翻身之日。”
洪帝當初為了長生不老,竟在師父還活著便將他剖腹取丹。
師父死了,師伯也跟著自盡了。
陸無塵的父皇和母后奪走了他最重要的人,那他就覆滅整個大玹朝,讓他們再無茍延殘喘之日。
可若有國運庇護,即便是陸無塵父子死了,天道輪回,天下之主終歸還會姓陸。
無論是忠臣還是良將,皆為興旺國運的存在,而要讓一個王朝氣數盡斷,就必須讓天下民不聊生。
但他從頭至尾制造的都是假象,從未錯殺過一人,甚至親手將封王與王妃送到了西境大營。
可這一切,景紹辭都不知道。
也許后來知道了,但那時他已經死了。
“你說是幻陣,好。”景紹辭看著他,寒聲道:“那你取我的心頭血朝死里折磨我的時候呢,那也都是假的?”
晏子修眼中淡漠無光的道:“你的心頭血我盡數撒于龍脈之上,再以我的精魄為引,降紫微帝星為你改命。
”
說到這里,他第一次直視景紹辭的雙眼,道:“因為天下百姓,需要像你這樣的明君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