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他真的信了我的鬼話吧。

他那麼單純好騙，肯定看不出我現在執意要離開的原因吧，事關兩個人的生死……

8

一路無話。

他把我送到河邊，才背對著我開口：

「我們同窗三年，我對你就和對其他同學一樣，僅僅是沒有惡意。所以，你回去之后，就不要再過來了，不要再打擾我。」

雖然，我已經決定不再打擾他，但話從他口中說出，我的心還是拔涼拔涼的。

我怒氣沖沖地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然后跨過河流，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會用什麼眼神看我的背影，心里會不會有遺憾，他真的對我沒有一丁點特殊感情嗎……

我想這些干嗎！

我甩了甩腦袋，拐進比人還高的灌木叢，突然就是一愣。

月黑風高夜，我爺以拉屎的姿勢蹲在那，眉頭深鎖，看著比我還壓抑的樣子。

「爺，你蹲在這干嗎？」

老頭起身，拍拍我的肩膀，惆悵道：「我出來溜達，剛好看到你回來。看來，你感情進展得很不順啊，這下麻煩了。」

「走走走，快回家，我有事要問你。」

「啥事呀，頭一回見你如此正經。既然這麼著急，我們一邊走一邊說唄，回去我要睡了。」

「好好好，爺，你說兩族怨氣凝聚成煞，那陰煞在哪？我怎麼從來沒找到？」

我爺愣住了，他沒想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我甚至從他眼里看到了恐慌。

我繼續說：

「因為根本沒有陰煞。

「是其中一族聯合第三方的人對付另一族。第三方強行抽走蠱族人的魂魄，也能達到自己某種目的，所以兩方就不謀而合了。」

我爺頓了頓，隨后狠狠拍打了我一下。

「臭小子，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們巫族跟別人聯手對付蠱族？」

「對啊。」

「那我們自己族也遭殃了，你怎麼解釋？你個小王八蛋。」

「第三方的人太強了，所做的事會覆蓋整座山頭，我們兩族都逃不過去。但是，我們是巫族啊，只要有人布陣，就能抵擋第三方的侵害。

「比如陰陽顛倒陣，這樣就能屏蔽第三方的力量，但這個陣反噬了，導致我們村的新生兒陰陽顛倒。」

我爺一個勁敲打我的背。

「小王八蛋，小王八蛋，你怎麼這麼肯定，你的證據呢！」

事到如今，他還嘴硬！

「因為我看到了青煙形成的鬼魂，那是煉香門一種很惡毒的香，叫魂煉香。以魂煉香，燃香生魂，操縱魂香為己所用。」

我爺愣了愣：「然后呢？」

「然后什麼然后，誰能聯系上這麼詭異且隱秘的家族門派啊！

「但我媽就是煉香門的人。

「而且，我們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用熏香！」

「……」

我爺徹底傻眼了，他肯定想不到我這麼聰明。

「爺，我倒是想問你，為什麼一定要我跟蠱族人聯姻，你打的又是什麼算盤？

「魂煉香要想煉到極致，達成之日必須獻祭兩個十八歲的少年，一個是被煉成魂香之人的血親，一個則是煉香師的血親。

「爺，你想幫助別人，害死我跟煜君？還是你被人坑了……」

我爺雙眼微瞇，一副我知道得太多的樣子。

9

事實上，我爺還是那個爺，從不搞陰沉，能揍人的時候他絕對不玩陰的。

他把家里的香都找出來，一盒盒扔到我面前。

「看看！這是驅蚊的蚊香！這是驅蛇的！這是除臭的！咱這山溝溝蛇蟲鼠蟻那麼多，我點香都被你疑神疑鬼！

「更過分的是，你媽媽都不在了，你還詆毀她！」

「我哪里有詆毀她，我只是想說，我們族跟煉香門能扯上關系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呢！你不覺得你的猜想有漏洞嗎！」

「我……」

「你等等。」

爺爺對我擺擺手，然后捋著花白的胡子在屋里來回踱步，右手掐個不停。

我爸則伸出一條胳膊擋著我，這是不讓我打擾我爺。

過了有十幾分鐘，我爺才停下，眼睛猛地睜開，瞬間就光亮了。

「老頭我捋清楚了。」

他在我對面盤腿坐下，嚴肅地看著我。

還是頭一回見他這麼嚴肅呢。

「小王八蛋！你會自己去分析，也算是一件好事，我不該一開始就對你這麼兇！」

但是，他現在也很兇。

等他用最兇的語氣道歉完，開始說正事的時候語氣卻變柔和了。

「我跟你掰扯一下。

「十八年前，我就意識到有股奇怪的力量在入侵我們兩個村了，那是我們整個巫村人加起來都對抗不了的力量，是能勾魂的。

「我實在不知道是什麼，每次看到的只有淡淡的煙霧，所以就叫它陰煞了。

「我卜卦，卦象所示，十八年后方可破解。

「那股力量是沖著活人來的。

「我只能布下陰陽顛倒陣，覆蓋我們村的活人氣息。但是陰陽顛倒陣會影響新生兒，這沒關系，十八年后，我們再掰回來即可。

「我沒把布陣的事說出去，是怕大家揍我。不是，是怕你們走漏了風聲。

「十八年過去了，我又卜了一卦。卦象所示，唯有兩族聯姻，方可破解。其中一個代表人物，就是你。

「一開始我還不理解，不，直到十分鐘前我都不理解。

「但是，跟魂煉香聯系在一起的話，就解釋得通了。

「原來，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啊。」

我跟我爹聽得云里霧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