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年三十他在醫院復查,第二年除夕他甚至還在辦公,新年這個詞對他來說沒有意義,只是孤漠生活的下一個周期,由此往復循環。
但江新停在的話,他更有儀式感,會包餃子,會買新年花束,拉著他去超市,還會帶腰果去做新發型。他賦予程思稷最鮮亮的色彩,他是生活的“活”,新年的“新”,愛人的“愛”。
跳舞的隊伍突然散開,圓環擴大,大家往里面拉人。江新停先被拉進去,他又反手把程思稷拽進來,有時候沒跟上節奏踉蹌一步撞進程思稷的懷里,他們再次扣緊剛剛松動的手指。程思稷的笑顏很鮮明,英俊的五官被篝火照出深邃的陰影。
歌聲、笑聲、腳步聲統統被蒸騰起熱度,天旋地轉的江新停轉過桌旁,又把披著彩色羊絨披肩的沈繡拉進來。她一開始動作放不開,但氣質擺在那,隨便踢踢腿都是好看的。
“媽。”江新停胸腔震動,要很大聲喊出來才會被聽見,“跳起來!”
沈繡面孔上羞赧地帶點慍氣,眼睛里卻被篝火渲染地極亮,過一會兒徹底忘了身份,聲音揚起很高氣喘吁吁地喊她的丈夫:“老程!快來!”
然后他們一家人連在一起,手握著手,星星好高,風的氣味好辣,全世界脫離地球引力,旋轉不休。
夜漸深,沈繡和程秉游確實太累了,先返回去休息。程思稷和江新停留在桌邊,喝最后一口酥理瑪,酒液被夜風淘洗過,口感變得甘甜,能喝出陽光下大麥的香氣。
篝火沒那麼熱烈,但還溫著,有一些情侶圍坐,交頸低語。
“回去嗎?”江新停問。
程思稷就勢站起來,一個少數民族女孩走過來,問了好,隨即很大方地詢問他有沒有心儀的對象。程思稷笑了笑,抬起戴著婚戒的左手,右手攬住江新停的腰往身側帶了帶,用自己新學的詞匯介紹:“這是我阿注。”
女孩噗嗤一聲笑出來,也不知是笑他用詞發音蹩腳,還是善意地取笑他們的恩愛,最后說了句祝你們幸福然后離開。
手腕上系著剛剛女孩送的會帶來好運的彩色繩結,身上縈繞淡淡的煙熏氣,兩個人肩著一輪新月,走在回去的路上。
“江新停,你要學會守好你自己的東西。”程思稷將他的手腕帶到自己腰間,收緊,“別離我太遠,別人都看不出我們的關系。”
江新停快一步走到程思稷的前方,將他抱個滿懷:“看不出來嗎?”
他微微踮起腳,湊上去親一親程思稷的眼皮:“這樣呢?”
“還是看不出來。”程思稷故意說。
江新停閉上眼,覆上程思稷的唇瓣。有水聲,有特別特別香甜的清冽,很多個春天從泥土里勃發出來。
“現在呢?”
江新停輕輕喘息,因缺氧而雙眼迷離,月亮和程思稷都落在他的眼睛里。
“現在看出來了。”程思稷回答,用指腹輕輕摩挲著江新停被吮吻得艷紅的唇瓣。再分開時,江新停發現口袋里插著一個火紅的壓歲紅包。
就在這時,巨大的煙火從湖泊的盡頭升上天際,篝火邊騰起歡呼,有人吹起悠長的海螺,又是新的一年。
“新年快樂,我的小愛人。”程思稷說,“向前走,別長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