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有點短,但大范圍鎖定了。」
「凜海東岸。」
祁東帶隊連夜出發,等所有人趕到的時候,凜海岸邊野生的沙土中只留下了一只踩碎的老式手機。
「他居然還會回這個地方!」
東岸兩百米遠是燒焦后未拆的福利院。
多年過去,這片區域因為海岸沙土蔓延,又地處郊區,已經逐漸荒涼。
這是林樟遠曾經犯案的地方。
也是我兒時成長的地方。
他耍得一幫人團團轉。
我看著黑夜里一眼望不到頭的海面,思緒萬千。
多年前的記憶如同交織的亂麻,零星閃爍。
胃代替中樞神經率先起了反應,絞得我不適。
手機再次響了。
這次是從公用電話亭打來的。
「葉舟,我們見一面吧,敢來嗎?」
我阻止祁東暴躁搶手機的動作。
「什麼時候?」
「后天,凜城洪通街有個畫展。」
「別通知警察,你一個人來。」
祁東將沙子踢得揚起灰塵,暴跳如雷。
「葉舟,你不能單獨見他!」
我一個側寫師,跟他們刑偵隊里一幫硬骨頭沒法比。
但我很清楚,這次如果帶了尾巴,以林樟遠的警覺性,必不可能會出現。
我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萬一他有槍呢?」祁東憂心忡忡。
「畫展一公里內你別帶人靠近,手機里有定位,出問題你跟蹤我。」
「放心,這次我不會有事的。」
07
畫展開展時間在下午兩點,我背上背包出門。
辦展人是個喜好冷門作品的收藏家,手上的畫作跨越年代。
正午時分,看展的人寥寥無幾。
我謹慎地進門,沉吟了幾秒,沿著畫廊一側邁步向前。
沿途卻沒有看到林樟遠的身影。
直至盡頭處,我駐足,周遭依舊安靜,不見異常。
只有一幅畫作捕捉了我的目光。
那是一幅舊作,鑲嵌它的相框已經磨損。
卡在里面的畫紙邊緣泛黃,右下角尚有卷折的痕跡。
畫中是兩個少年,在仰望萬家燈火。
明明不過舊樓林立,磚瓦黯淡。
窗間透出的光卻點亮了他們的眼睛。
這幅畫沒有署名。
我不自覺地站在原地,看了它很久。
身后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我迅速回頭。
是幾個走近的游客。
收緊的心剛放回肚子里,再一轉眼,我對面的直角線上,林樟遠抱臂站在那里。
他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緊盯著我,如同布好陷阱的豺狼。
從我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清楚他藏在棕色夾克里的微型手槍。
游客距離他不過半米的距離,只要他想,隨時可以綁架人質。
我不敢輕舉妄動,任憑他一步步走近我。
那種面對他瀕臨絕望,卻又復雜到難以言喻的感受再一次淹沒我。
他在我身側站定,手槍抵在我腰際。
隨后,他抬眼看著那幅畫。
「葉老師,你覺得這幅畫,生動嗎?」
我愣住,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不知他問這話的意圖是什麼。
「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
他下巴微揚,指向那幅畫作。
在我錯愕的眼神中,語氣前所未有地堅定:
「我不動這里的任何人。」
「但你得買下它。」
08
我摸不透林樟遠的心思,只當他神經質的毛病又犯了。
被迫照做,跟畫展的老板買下了這幅放置已久的舊畫。
畫作包好遞到他手邊的時候,他不接,繞到我身后,槍口位置不變。
「跟我走吧,葉老師。」
林樟遠在我耳邊調笑。
我皺眉,呼吸停滯。
他又噗嗤一聲:「這麼緊張?」
「不過是請你去一個地方坐坐,別怕呀。」
兜里的手機適時傳來輕微的震動,是祁東在跟我確認我是否安全。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盤踞在一公里外,已經隨時做好抓捕準備。
我剛不動聲色將手摸到褲兜,一道聲音悠悠傳來:
「不想這里的人陪葬的話,要聽話哦。」
我頓住動作。
「如果他們隨炸藥灰飛煙滅,你這輩子都會內疚的,對吧?」
我轉頭的動作被他限制住,他指尖冰涼,我看不到他的臉。
「走。」
他挾持我上車。
一輛老式的小型貨車,在他摔上車門的第一時間飛馳出去。
一公里外,警方已經將路口堵死。
街邊人群不知潛在危險,成了林樟遠脅迫我的工具。
我掏出手機,跟祁東簡潔明了匯報情況:
「撤掉障礙,有炸藥。」
貨車轉眼開至路口,隨著路障撤完,180 碼調轉方向上高速。
很快,后方有幾輛車同步追上來。
林樟遠面不改色,穿梭進前方車流里。
方向盤幾次急打,精準變道,逐漸跟后車甩開距離。
直到后視鏡里徹底看不見。
那幅畫還是在我懷里。
我抱著它,因為車速顛簸的頭昏腦脹。
「你已經暫時安全了,沒必要讓那麼多人給你賠命。」
我不知道觸碰炸彈的開關是什麼,試圖跟他商量。
無暇顧及自己現在的處境比誰都糟糕,更沒有談判的籌碼。
誰知他忽然勾起嘴角,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仿佛換了副模樣。
「騙你的。」
我怔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質問即將脫口而出的剎那,車輛再次急轉。
待我適應完天旋地轉般的折磨,他的神情早已恢復如初,陰沉冰冷。
很快,我們停在了一處荒地。
透過車窗玻璃,我看到了頭頂拉長的黑色線纜,無限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