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沒接我遞過去的東西,只是有些擔憂地問我:「你生了什麼病?現在好了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但第一時間點頭,連連保證自己好了,「我好了好了真的好了。」
夏明看我的表情更加異樣,我知道我現在在他眼里大概就是一個精神病人反復強調自己沒病一樣。
最后夏明還是原諒了我,可我能感覺到,他有些疏遠我了。
沒關系,離遠一點更好。
不只是夏明,身邊以前一起玩的朋友,班上的同學都默契地疏遠我,見到我的時候下意識就躲遠。
我不止一次和別人發生了摩擦,我媽也被請來了學校,班主任說如果我再出現這種情況,就只能先將我領回去了。
一路上我媽都在罵我,我也沒聽清她罵了些什麼,只是垂著頭跟在她身后,我想我再也抬不起頭來了,里面的人告訴我,低著頭才不會被人看穿內心的想法。
5
寫了檢討,再三保證不會再惹事后,我媽再次把我送回了學校,這一次沒有人跟我做同桌,也沒有人搭著我的肩歡迎我。
所有人都對我敬而遠之,他們私底下討論我精神有點問題,猜測我沒來學校的那段時間就是去了精神病院。
這些我都不想去管,沒有人注意到我,對我來說反而更好。
在學校里待了一段時間,我感覺自己的情緒平復了不少,除了沒日沒夜地做噩夢會讓我發狂,其他時候我都算正常。
本以為這樣我就可以熬過高中,直到那次省賽,我再一次聽見那個名字。
我和往常一樣低著頭去教室,經過操場時,聽見有人竊竊私語,她們明明說得很小聲,我卻依舊捕捉到了那個名字。
——「林清池。」
從進去那天起,我再也沒見過林清池,他本來和我也不同校,以前都是我圍著他轉,見不著也是意料之中。
我都快記不得他長什麼樣子了,我不敢記得他長什麼樣,噩夢里的每一張猙獰恐怖的臉都是他。
他們會一邊叫林清池的名字一邊折磨我,電擊、往我嘴里灌尿液,給我吃亂七八糟的藥,現在只要我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極度恐懼。
我忽然蜷縮著身體跪在操場上,一邊嘔吐身體不停地抽搐,這個動作嚇壞了從我身邊經過的行人,膽小的女生直接被嚇哭了。
救救我吧……
我倒在滿是灰塵的水泥地上,狼狽地伸著手想要抓住一個能救我的人,可是所有人都退避三舍。
那扇厚重的大門好像又合上了,沒人救我……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我還是那個學習好,人緣好,愛笑的、干凈的程凈,我性取向沒有問題,媽媽還是很愛我……
我是在醫院里醒來的,小護士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來,我茫然地抬頭看她,「你說什麼?」
「我說點滴打完了,你沒什麼大礙等會兒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的時候我爸來接的我。
他說我是因為營養不良才導致的暈厥,多虧了同學們把我送到醫院來。
可是我明明記得我是在操場上應激了。
難道我今天聽到的林清池其實是我的幻覺?包括我在操場上的一系列丑態都只是我的夢境?
說不定連喜歡林清池,性取向不正常和戒同所都是夢,我越想越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
還好只是夢。
如果不是在學校門口遇見代表附中來我們學校參加比賽的林清池,我真的會當那一切都是一個噩夢。
可現實就是現實,是我逃避不了的。
噩夢終會醒來。
6
我先看到他,所以進學校的時候特意把頭埋得很低,看不見就不會害怕了。
閉上眼就感覺不到恐懼。
「程凈?」
聽到有人喊我,我拔腿就跑,跑到我認為安全的地方才停下來。
雙腿打戰,我一個踉蹌跪坐在地上,心臟跳得飛快,好像馬上就要沖出我的胸腔。
林清池的聲音還和以前一樣,只是傳到我耳朵里的時候變了,我不會再因為聽他叫我的名字而感到小鹿亂撞,只會感到驚恐。
我媽來的時候,我正窩在警局角落的椅子上瑟瑟發抖,見她來我猛然抓住她的衣角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回應我的只有一個響亮的耳光,她一巴掌打得我耳鳴,周圍的警察攔住她,勸她冷靜,縱使孩子犯了錯,也不能動手。
她扭頭瞪我一眼,然后轉身和警察去了解情況。
沒人再注意我,我捂著臉呆愣愣地坐在那里,思緒慢慢回籠,我剛剛好像把林清池打了……
我明明都跑開了,他怎麼還要追上來?
為什麼要用手去拉我的肩膀,要碰到我的脖子?
低頭看著手背上的血紅,我分不清這是林清池的血還是我自己的,他被我打得很慘,其實我是打不過他的,只是他沒想到我會突然動手,所以根本毫無防備。
他從來沒跟我動過手,林清池是附中學霸,打架也厲害,真動起手來,我根本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