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為舟定了最快的航班,他覺得自己的心仿佛突然空了一塊。
他生在那樣的家庭,從小在名利場浸染,本來早就看慣了虛偽與欺騙,從不輕易打開心門。
可是許時晚是個例外。
他總是那麼純粹,那麼小心翼翼,像是易碎的寶石,卻又偏偏堅韌生長。
那個夏天他們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劇組,互相小心翼翼地確定了心意。
那時候他就決定,無論未來的路有多難走,無論遇到多少阻力,他都要緊緊牽著許時晚的手,一起走下去。
可是一個視頻打碎了顧為舟的一切幻想,他無法相信他捧在手心如珍似寶的人,卻在別人面前出賣色相,只為換取一點資源。
起初他是不信的,所以當他將許時晚抵在墻上質問時,他只是想聽到他的解釋,哪怕再敷衍,再荒謬,再不合理,他都會相信。
可是許時晚居然笑著說那是一條捷徑。
那天他摔了手機,回到家把自己喝到爛醉。
他恨許時晚欺騙了他,更恨自己輕易交付的真心。
后來他強行振作自己,不停地進組拍戲,甚至愿意犧牲自己,與林氏聯姻。
他知道林北北對自己的心思,也曾在第一時間和她解釋過。可是林北北只是笑著說:「我要心干嘛,看不見摸不著的,我要的是你的人。」
那之后,他再也沒見過許時晚,陳方方只說他在休假,后面他幾次問到,陳方方也只是敷衍過去。
他以為,許時晚是不耐煩見他。
只是沒想到,短短一年時間,再次聽到他的消息,竟然是他的死訊。
13
顧為舟趕到北市的療養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這座療養院坐落在海邊,有著與世隔絕的寧靜。
他匆忙敲開門,得到的消息卻是許時晚的遺體已經轉運到醫科大學做后續處理。
顧為舟怔愣在原地,他無法理解一年之間,許時晚竟然真的不在了。
值班的護士阿姨不耐煩地打量著他問:「你是 12 床的家屬?」
「12 床?」
「哦,就是許時晚許先生,他最后一段時間過得很痛苦,我們都看他可憐一直問他有沒有家人,他都只是笑著搖頭。你是他什麼人啊?朋友嗎?」
顧為舟想象著許時晚笑著搖頭的樣子,終于控制不住,流下淚來。
「家屬,我是許時晚的家屬。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他最后生活的地方?」
「唉,你怎麼不早點來呢,他最后的日子太孤獨了,只是每天看那個娛樂頻道,就那個顧為舟和林北北演的綜藝。聽說他也是個演員呢,唉,真是個可憐人。」
顧為舟聞言將臉上的口罩拉了拉,跟在護士身后進了門。
醫院的走廊是霜白色,照進月光更顯冷清。這里沒有三甲醫院的燈火通明,只有無限的寂靜。
「我們這里是臨終關懷中心,來的都是病重的患者,除了痛苦的呻吟和哭泣,這里聽不到別的聲音。」護士走在前面,自顧自地說著。
來到顧為舟的病房,里面已經收拾得整潔一新,好像這里從來沒住過人一樣。
小小的房間只有一張鐵架病床,床邊放著各種儀器。顧為舟想象著許時晚在這張床上渾身插滿儀器的樣子,泣不成聲。
他是恨他的,恨他騙了自己的感情只為了所謂的利益。
可是他不想他死,他想他活著。
顧為舟問了護士,許時晚有沒有留下什麼遺物,亦或是只言片語。
護士只是搖頭說:「他來的時候就沒帶什麼東西,臨走前拜托我們把遺物都燒了。他說他既無來處,也無歸途,就當做從沒來過這世間是最好的。」
許時晚的死很快被別的娛樂新聞代替,比如「顧為舟婚禮跑路」。
顧氏集團頂層的辦公室內,顧為舟青黑著雙眼窩在沙發里。對面的男人雖然已經年過古稀,卻精神矍鑠,僅僅是坐著一動不動就給人巨大的威壓。
「林氏那邊你打算怎麼處理?我們還是很需要他們的資金支持。」男人淡淡開口。
「爺爺,我不想結婚了,對不起。」
「是因為那個孩子嗎?聾啞學校出來那個。」
顧為舟不做聲,只是將自己窩得更深。
「你怎麼還不明白,你在這個位置,注定要走的路不是那一條,你父母走得早,你難道要棄顧家于不顧?」
面對爺爺的痛斥,顧為舟仿佛被自己的感情撕裂。他無法對許時晚的死釋懷,更無法不顧身上的責任。
以前許時晚總是羨慕他,說他有一個好家世,他自己也每次都臭屁地說:「那是,小爺我可是投胎高手。」
但其實他父母早亡,爺爺對他非常嚴格,在遇到許時晚之前,他從不敢違抗爺爺,資助許時晚是唯一一次。
14
顧為舟將自己喝了個爛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
隨手拆開桌上的包裹,里面是一個硬盤。
剛想隨意丟在一邊,卻在看到寄件地址后慌忙起身,顫抖著雙手打開電腦。
「北市慈惠療養中心」——包裹是許時晚寄來的。
顧為舟近乎欣喜地打開硬盤,里面的內容卻讓他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