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說，人和魚的愛是不被世人認可的。

我知道，這是因為，我和他的愛情不被認可。

然然所說的研究院是戒同所，穿白色大褂的研究員其實是醫生或護士。

拿針劑的是醫生，拿電棒的是戒同所的人。他分不清，將二者混淆。

他向我訴說的第一次相遇的場景，以及他在海里被漁夫捕捉，他和我相擁后轉身跳進海里……所有的一切是他的幻想，抑或是他所做的噩夢。

他分不清現實和幻想，他將所有的一切混為一談……

我的然然生病了。

然然遍布全身的傷痕是戒同所的杰作，那個戒同所，我以一紙律師函將它告上了法庭，已經倒閉很多年了。

它雖然倒閉了，但我的然然回不來了。

11

我錄完口供，回了醫院。

然然躺在病床上，安靜地輸液。

我去醫院食堂里給然然包了他最愛吃的蝦蟹餛飩。包好餛飩，我打算等然然醒的時候，再來食堂燒水煮餛飩，煮的時候放點紫菜，他最愛吃了。

我回到病房時，然然還沒醒。

我將向日葵一株一株插進床頭柜的玻璃花瓶里。

傍晚，落日的余暉從窗口探進，灑在向日葵上。

然然睜開眼看向我，他眼里似是不解：「周先生不是已經拋棄我了嗎？」

「我從未拋棄過你，傻瓜。」我像哄小孩一樣柔聲說道。

他不說話了，看著窗外發呆。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我：「以前哥哥和我講了一個睡前故事，叫《海的女兒》，我最后會不會也像小美人魚一樣變成泡沫消失不見？」

我愣住了，這是然然九歲時到我家后，我哄他睡覺時，給他講的第一個故事。

「然然不會變成泡沫。」我輕輕牽住然然的手。

「可我是魚，你是人，我們在一起不會有結果的。」然然一臉認真地看著我。

我輕笑著，在他手背上溫柔地落下一吻：「那我也變成泡沫，陪然然一起消失不見。」

12

宋星然視角：

周佐易不去上班了，他一直在實驗室里守著我。

他累了就趴在實驗臺上小憩一會兒。

「你也加入研究院了嗎？」我微微皺眉看向他。

他給我削了個蘋果，切了一小塊喂到我嘴邊：「然然不是說，沒有我睡不著？」

我咬住他遞過來的蘋果，咀嚼了幾下，蘋果的酸甜在口腔里泛開，我認真思索了一會兒，一本正經說道：「可是，魚是可以睜著眼睛睡覺的呀！你不要擔心我，一定要休息好……你一直守著我怎麼行呢？你還要管理公司。」

他揉揉我的腦袋：「別操心，公司可以讓人代管理，我在這里陪著你也可以和公司那邊進行線上會議。」

我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俯下身。

周佐易俯身貼近我，我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后，才敢小聲開口：「我不想待在這個實驗室里，你帶我偷跑出去，好不好？」

周佐易坐了回去，他一臉嚴肅：「現在不行，我會在這里陪著然然，然然不用害怕。」

「可是，可是昨晚你又偷偷溜走了！他們把我綁起來扔進一個大魚缸里，我害怕極了，只能無助地變成藍鰭金槍魚在魚缸里游啊游……再待下去，我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我煩躁地揪住頭發，周佐易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安危。

我鬧了許久，他給我端了一碗餛飩，我生氣地把餛飩掀翻：「我不要餛飩！我要離開這兒！我不要繼續做實驗品！」

他看著我默默嘆了一口氣，隨后他蹲下去，撿起陶瓷碗的碎片，他又拿掃帚清理了地上的餛飩。

最后，他離開了實驗室。

周佐易剛走，三個穿著實驗服的研究員就走了進來。

其中兩個女研究員按住我的手腳。

我知道的，他們又要拿我做實驗了。

我拼命掙扎：「周佐易！救救我！救救我……」

那個戴黑色鏡框拿著個本子的男研究員給我注射了一針能引起基因突變的針劑。

「我不要變成怪物……不要給我打針……」

我的視線漸漸模糊，在意識渙散的最后一秒，我看到周佐易手插兜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看著我。

13

我再次醒來時，周佐易坐在實驗臺旁的一把木椅子上。

看見我睜開眼，他立馬伸手握住我冰冷的手心：「然然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餓了？」

我將手從他溫暖的手掌里抽出：「我馬上就要變成怪物了，你滿意了？」

他愣了許久，似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虛偽的男人。我應該早些看清他，不應該一次又一次相信這個傷害我的人。

我冷笑：「你把我賣給研究所了。」

「然然你生病了。」他眼里布滿血絲，下巴長了些胡渣，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我沒有生病！是你把我賣了！你還不承認！」我不想再和周佐易廢話，直接朝他怒吼。

他緩緩閉上眼，不再看我，選擇了沉默。

我決定退一步：「如果你沒有把我賣給研究所的人，那現在就帶我逃出去。」

聞言，他睜開眼，眼眶通紅，無奈妥協：「好，我現在就帶你回家。」

他給我披了件外套，牽著我的手穿過長長的走廊。

走廊上有不少研究員來回走動，也有不少像我這樣的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