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節目組真他媽為了博眼球毫無下限，咱不接了！」

我深表贊同，掛了電話決定讓助理去訂回程機票。

直到發現手機沒信號，才發現自己無意識間走進了電梯。

狹小的密閉空間里，除了我還站著一身黑的江川。

我說他一身黑，不僅是他穿了黑衛衣黑褲子。

他頭發眉眼全是漆黑的，在蒼白肌膚映襯下，更像是濃墨涂畫上去似的。

一張臉黑白分明，唯有紅緋雙唇給他添了點活人氣。

我們沉默著四目相對。

就在我以為我們要瞪一路時，江川率先開了口：

「蘇初然。」

這十年里，很少有人再喊我這個名字。

十年里，我也很少遇到江川。

但也只有江川，每每遇到我，都會喊我「蘇初然」。

8

房間里洋溢著濃郁的香氣。

「要喝咖啡嗎？」我問道。

江川瞥了一眼撕開的包裝：「這個牌子的速溶咖啡有植脂末，你都當上影帝了怎麼還喝這麼不健康的東西？」

我無意識地拿過咖啡灌入唇中。

十二年前，我撿到離家出走的江川，以為他也無處可去，把他帶去了我打工的奶茶店。

結果，他看了眼奶茶粉配料表發現里面有植脂末，攔著讓客人別買。

于是，撿到江川的第二天，我失業了。

如今十二年已過，江川不再是那個十三歲的熊孩子，卻依舊是我事業上的絆腳石。

二十五歲的江川鄙夷地看著我：「你還有心思喝咖啡？」

我半闔眼皮：「拜您所賜，不喝咖啡我也睡不著，喝了好歹精神點。」

「看到沒，」我扒拉我的眼袋，「這都是你迫害我的證明！上節目得浪費化妝師好多遮瑕。

」

江川冷笑道：「要不，你去告我侵犯你名譽權？」

我尾指輕輕敲著咖啡杯：「江大才子別以為我傻，去告名譽權不是向網友證明你這不是誹謗。」

江川忽然將身體前傾，向我靠近：「所以，你承認你是蘇初然了？」

9

我坦然地看著江川：「我當然是蘇初然，也是蘇洋偉。」

江川看著我冷冷嗤笑一聲：「這就承認了，洋偉哥？」

我點了點頭：「我的過去是無法抹去的。」

江川有些意外：「你不怕我開著錄音給你發熱搜去？」

我死豬不怕開水燙：「怕什麼？江大姐都連買我四個黑熱搜了，還有什麼是吃瓜群眾不能知道的？」

聽到「江大姐」這個稱號，江川忍不住惡狠狠瞪了我一眼。

「你這是自暴自棄了？」

「我本來也沒刻意隱瞞，」我說，「沈清言是我的藝名，我身份證上的名字還是蘇初然，私生粉在私底下早就傳爛了。」

「至于洋不洋偉的，隨人家說去吧。等到我哪天不想干了，就去拍個三級片，讓大家看看我到底偉不偉。」

不知為何，江川怔愣了片刻。

忽然，他抬起眼，語氣急迫道：「你不能拍！」

「哦，」我奇道，「我為什麼不能拍？」

本來也就是隨口揶揄，可一瞧江川黑漆漆的眼眸幽深如寒潭，我忽然很想探究他到底在想什麼。

「因為……」他顯得沒有底氣似的，「你會被網友罵。」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本來就是一句玩笑話，他卻當了真。

我拍了拍他的肩：「你管我？弟弟，你可別忘了是你把我送上了熱搜。反正不拍都要被罵洋偉，拍了好歹能被知道我雄偉。」

「是啊，我確實管不到你。」

江川垮著臉推門而去。

這一次，我也與江川不歡而散。

10

第二日睡到下午時，我被助理的敲門聲吵醒。

我這才反應過來，昨晚被情緒支配過頭，忘了找助理買飛機票。

劉哥那邊估計帶新人也忘了跟工作人員交涉罷演的事。

想了想沒必要和節目組結仇，我還是決定上陣了。

《放松田園》是個田園類慢生活綜藝，類似團建 DIY 農家樂。

第一天就把嘉賓分成兩撥做任務，一撥留守在院子里炒菜，一撥去掰玉米。

江川自告奮勇留守去炒菜。

我忍不住對常駐 MC 道：「他像是能炒菜的樣嗎？不如讓他去地里掰玉米。」

江川耳朵尖，譏誚道：「沈老師別瞧不起人，咱倆上一次住一塊兒還是十年前，該學會的早學會了。」

常駐 MC 嗅到八卦喜上眉梢：「你倆還一起住過吶？」

防止江川說出驚世駭俗的話，我搶答道：「他是我前隊友，當時我們整個團都住一塊兒。」

「所以說沈老師真的混過男團？」

我點點頭：「年輕的時候干過，混飯吃嘛……」

和常駐 MC 打趣完，我迅速跟上大部隊去田里掰玉米。

我下意識不想和江川待一塊兒。

可到了玉米地，我心里又擔憂起來。

江川不會跟常駐 MC 說我壞話吧？

思維一旦活絡，我就忘了和其他嘉賓互動。

趕巧，在場都是 208W，一個個都是人精，都想讓自己輕松點。

大家眼見我一個勁兒皺眉掰玉米，獨自攬下大片業績，心下樂開了花。

有我這頭老驢在，其他人悄悄放慢手里的活互相搭腔摸魚起來。

11

臨傍晚回去，別人神清氣爽，我腰酸背痛，頭發上掛了一堆玉米須。

推門進去，好家伙，江川比我好不了多少。

他臉黑了，物理上的黑，掛了不少煤灰。

簡直和他一貫酷哥的模樣大相徑庭。

我一見他這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