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姜糯斷然，“回家！”

　　顧江闊以為姜總終于放棄了帶他看病，或是信不過中醫，卻聽姜糯說：“還是把醫生請出來看診，這麼長的隊伍，我不想再排第二次了。”

　　顧江闊贊同，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那就回家，說不定我還能補個覺。”

　　姜糯：“對對。”

　　結果，顧大江剛躺下沒多久，就又汗涔。涔地驚醒，掛著兩只黑眼圈，幽怨地拉著姜糯，撒嬌：“睡不著好難受QAQ”

　　顧總個子高，身形健碩，平時在人前不茍言笑，像只英武的孤狼，或者魁梧的棕熊。

　　可他在姜糯面前總是柔軟的，何況現在又掛著重重的黑眼圈，不像棕熊，反倒像只熊貓……就很萌。

　　姜糯又是心疼，又是憐愛，忍不住rua了把顧總的腦袋，又硬又短的頭發有些扎手，但大狗熊……不，大·熊貓·江還順勢用腦袋在姜糯的手心蹭了蹭，繼續撒嬌——刺猬似的硬短發把姜總手心都給蹭紅了。

　　“一直睡不著啊，糯糯，”顧大熊貓瘋狂撒嬌，“陪我運動一下，發泄一下精力，看能不能睡得著？”

　　顧江闊一般發泄。精力都是去健身房，或者換上速干衣跑步，根本用不著人陪。

　　需要伴侶陪著的“運動”不言而喻。

　　“好不好嘛……”

　　很難想象一個身高將近一米九的壯漢撒嬌有多壯觀，不過，姜總似乎早就習慣了，有點無奈有點寵溺地說：“好吧。”

　　沒辦法，他本來就愿意寵著顧大江，何況是生了病的顧大江。

　　然而，事實證明，即便是生了病的猛獸，也還是猛獸。

　　一直被折騰到天色全黑，姜糯終于忍不住喊了停：“再不睡覺，明天就是你送我去醫院……”

　　顧江闊這才老實下來。

　　等倆人又去洗干凈，好好躺回床。上去，顧江闊像抱抱枕似的，從后方摟住姜糯，打了個呵欠，睡意朦朧地說：“好像有效果，真的困了啊。”

　　姜糯早就精疲力竭，還伴著一絲絲尚未散去的快。感，全身疲憊又舒爽，應了句“太好了”，便瞬間枕著顧江闊的胳膊睡了過去。

　　顧江闊摟著姜糯，心中滿滿的全是滿足。

　　糯糯真的好在乎他啊，又愿意紆尊降貴地陪著他排那麼長的隊，又愿意縱容他，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媳婦呢？

　　大約消耗精力助眠的辦法的確有用，顧江闊嗅著姜糯短發上清爽的洗發水香氣，也睡了過去。

　　可很快，他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

　　夢中，他不是在跟顧老爺子斗法，就是在賭場跟地頭蛇拼命，別人說他行。事可彪炳南洋商戰史，可他只覺得冗長無聊，孤寂無緣。

　　枯槁繁蕪的一生走到盡頭，他竟然不悲傷，反倒欣喜于終于能追隨心愛之人去同一個世界，只是不知道，這世上是否有來生，可還能再見到他？

　　顧江闊再次冷汗涔。涔地醒來，也驚醒了姜糯。

　　“媳婦！！”

　　顧江闊急吼吼地探姜糯的鼻息，被激發出起床氣的姜大少爺照著手指咬了一口，“顧大江！干嘛這麼大聲？嚇我一跳。”

　　顧江闊發現糯糯好好的，不但好端端活著，還能罵人，還被摟在自己懷里，才終于長舒一口氣，“我又做那個噩夢了。”

　　姜糯來了精神：“你夢到什麼？還記得嗎？”

　　“就是，好像夢到你死了，咱倆也沒在一起，我一個人孤獨終老……”顧江闊喃喃道，“好真實，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后怕。

”

　　“！”姜糯驟然轉過身，惺忪的睡眼睜得老大，嚴肅地問：“然后呢？”

　　他該不會是……也想起前世記憶了吧？！

　　“然后——”顧江闊撓撓頭，皺眉道，“然后不記得了……反正是個特別真實的噩夢，我有點懷疑最近都在做同一個夢，好熟悉啊。”

　　姜糯：“……”

　　顧江闊：“怎麼了，糯糯？”

　　姜糯猶豫著要不要把“你相信前世今生嗎”的問題問出來，又覺得顧大江好不容易能睡一會兒，大晚上的，絕對不能再把他給聊興奮了，于是改口：“快睡吧，噩夢而已，沒事的，有我在。”

　　這話好像可怕的雷雨天氣里，男朋友安慰女朋友的套路臺詞。

　　然而，自認男子氣概爆棚的顧大江先生，卻意外地被這句話安慰到了——“有我在”三個字居然是此時此刻最能安撫他的話。

　　不知為什麼，他最近總是隱隱憂心于失去糯糯，仿佛他上輩子真的曾經失去過他似的。

　　“哦。”顧江闊乖乖應了一聲，巨型八爪魚一般，把姜糯緊緊地禁錮在懷里，抱著他嘆息似的，一遍遍地叫“糯糯”。

　　顧江闊叫一聲，姜糯便應一聲，相當有耐心，直到第十遍，姜糯懷疑顧江闊這晚上可能會因為不斷地玩“我叫名字你來答”的游戲而再次導致失眠，才終于佯裝炸毛：“別耍花樣啊顧大江，都四次了！說好了要睡覺的，就算你撒嬌也沒有第五次！”①

　　顧江闊便低低地笑起來，“好，不說了，睡覺。”

　　等臥室再次歸于寂靜，才聽到顧江闊很低很低地喃喃：“我不是撒嬌，是真的慶幸，你在我身邊。”

　　“有你在，我感到很幸福。”

　　就是不知道，夢中那種若有所失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久沒出聲的、呼吸均勻仿佛睡著了的姜糯，背對著顧江闊睜開眼睛，很輕很輕地、假裝夢囈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