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個身準備繼續睡，眼皮還沒閉上，一股黏稠詭異的荒誕之感猝不及防爬上我的脊背。

我神經質地反手去摸自己后背，只摸到一手汗。

想到珀爾的話，沒來由地打了個激靈。

我想點燃床邊的蠟燭，這一扭頭對上了一只眼睛。

一只藏在鏡子里，直勾勾望著我的眼睛。

頭皮幾乎要炸開。

視線撞上，鏡子里的東西開始行動，窸窸窣窣地響，動靜越來越大，但那只布滿血絲的眼睛巋然不動。

四肢開始發麻，我強迫自己扭頭。

看不見就不存在。

都是假的。

我瘋狂麻痹自己。

視線亂飄，漫無目的。

別回頭別回頭別回頭。

我在心里一直默念。

我得逃走，逃走。

眼睛越睜越大，淚水止不住地淌，我感覺到眼眶被拉扯到極致，快要超過人體極限。

好疼好疼。

停下來停下來。

眼球暴凸，布滿血絲，和那只眼睛一樣。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越來越不對勁，我的雙手捧著腦袋正緩緩轉過去，不受控制，像扭西瓜似的扭著自己的頭顱。

雞皮疙瘩起了一脊背。

頭顱一寸寸偏移，我被迫回了頭，以一種反人類的姿勢。

身體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手臂扭著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

那只眼睛不見了。

不僅如此，就連原本放著衣柜的地方都變成了一扇窗戶。

我松了口氣。

腦袋的自主權回歸。

燭火跳躍著，倒映在玻璃上。

只一瞬，玻璃突然暗淡下去。

光線太暗，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看不具體，只能看到有個影子。

有個人正在我的窗外。

可我住在三樓，怎麼會有人站在我的窗戶邊呢？

全身汗毛豎起。

我揉了揉眼睛，指甲猝不及防碰到眼球。

突如其來的刺痛感讓我回過神。

我緩慢地思考著。

不對啊。

我住的房間明明沒有窗戶。

這個想法浮上心頭的一瞬。

「砰！」

急促又短暫的一聲響起，繃緊的神經弦斷開。

我猛地睜開眼睛，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躥起。

頭頂撞到了什麼東西，落到地上發出悶響。

刺眼的白光襲來。

渙散的視線逐漸集中。

珀爾那張冷白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他揚起嘴角，心情頗為愉快地笑道：

「早上好，小蛋糕。」

手比腦子先反應，一拳揮出直奔他臉。

珀爾偏身躲開，嘖嘖兩聲，捏著我耳朵輕嘆：

「恭喜你通過考驗。」

考驗？

所以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考驗？

拳頭硬了，但敢怒不敢言。

我轉動僵硬的脖子，這才發現我竟然躺在棺材里！

我怎麼會躺在這？！

珀爾像是看出來我的想法，翹起半邊唇角，露出虎牙。

「你一直躺在這哦。」

眼前的罪魁禍首得意洋洋地笑了笑。

「歡迎加入我們。」

們？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

一群怪物突然從墻壁里走了出來。

首當其沖的是那只鬼嬰。

緊接著就是一個渾身長滿臉的肉團。

斷頭壯漢緊挨著我坐下，鬼嬰乖巧地趴在我肩膀上……

各式各樣的怪物都齊齊望向我，眼神都出奇一致地清澈，甚至有些愚蠢。

跟他們比起來，我更像欺負小孩的壞人。

珀爾今天換了套黑色西裝，站在大廳中央，很有威嚴地清了清嗓子道：

「從今往后，小聿就是我們古堡的一員了，大家鼓掌歡迎。」

莫名其妙的歡迎儀式，尬得我滿地找頭。

稀稀拉拉的掌聲很快連成一片，聲音大得要把我震聾。

尤其是趴在我耳邊的鬼嬰，枯瘦如柴的巴掌響得離譜。

我點了點它腦袋，它蠢萌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著。

「我以后就叫你小樂吧，快樂的樂。」

它愣了愣，眼瞳興奮地收縮，捧著我臉吧唧一口。

濕漉漉的口水糊了我滿臉。

我笑著擦了擦，一低頭，被突然圍到我腳邊的怪物們嚇了一跳。

我看出來了它們眼底的渴望。

「它們都沒名字，大概是想讓你取名字。」珀爾解釋道。

我怔住，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垂著腦袋開始認命。

腦細胞全用在了起名字上。

直到下午，嗓子冒煙，才終于結束。

珀爾貼心地遞給我一杯水。

「小聿，辛苦你了。」

他的笑容比以前真誠多了，明晃晃地耀眼。

感謝的話涌到嘴邊，被他的心聲堵了回去。

【蕪湖，我的小蛋糕回來咯。】

【今晚我一定要好好享用。】

5

當晚我就被迫搬到珀爾隔壁。

深夜我在床上輾轉反側，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煩躁。

只恨身邊沒大蒜，不然我一定毒死珀爾這個碎嘴子。

大晚上不睡覺，他躺在棺材里，心聲像倒豆子似的在我耳邊嗡個不停。

【耶，小蛋糕在我隔壁。】

【好想去找他。】

【好渴，好想喝血。】

【小蛋糕會想我嗎？】

【會嗎？】

【會嗎？】

……

我蒙著腦袋，太陽穴忍不住跳。

終于在他第二百八十次重復「會嗎」后，爆發了。

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我擰著眉吼道：「閉嘴！」

隔壁靜默了一瞬。

接著又響了起來。

【在和我說話嗎？】

【啊啊啊啊，小蛋糕和我說話了。】

【嗚嗚嗚，生氣也好萌。

】

沒救了。

我一邊驚嘆于珀爾的是個死 m，一邊感慨萬人迷系統的強大。

副本 boss 都成黏人精了。

我躲進被窩，一股冷颼颼的氣息鉆入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