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退,退開了,身后的崔云鶴就毀了。
哦,現在又多了一個韓泗。
我得護著那倆小孩。
有時候我真慶幸我在打架這方面天賦異稟,跟一幫混黑的耍狠還能活到現在。
不過好運氣很快就用完了。
崔云鶴和韓泗被放貸的周哥逮到了。我找到俱樂部時,倆小孩被綁著,崔云鶴已經被揍暈了,韓泗血流了一臉,懨懨地靠在墻邊。
周哥給了我兩條路,要麼我加入黑幫給他做打手,要麼他斷崔云鶴一只手。
讓我二選一。
我能不要命,但是崔云鶴不能沒有手。我選得干脆,韓泗似乎看了我一眼,但他滿臉的血,到底看沒看,我也記不清了。
我讓韓泗別告訴崔云鶴,韓泗戴上沾血的眼鏡,輕笑:「哥,你對崔云鶴真好。」
04
我給周哥做了兩年的打手。
崔云鶴高三下半學期,周哥的俱樂部被查了,進局子里走了一趟,出來之后跟我說:「阿印,幫哥一個忙。事兒成了,哥把城東的酒吧給你。」
周哥想讓我幫他頂罪。
我雖然做打手,但有分寸,手里沒欠人命,也沒打算一輩子扎進黑道里。有希望的話,我還是想回去讀書。
拒絕的時候,周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再想想。
一周之后,崔云鶴出事了。
他那個賭棍爹回來了,爭吵之下,他用刀把人給捅了。
通知我的人是周哥。
廢棄工廠里,崔云鶴癱坐在地上,滿手滿臉的血,看見我來,突然就哭了,死死抓我的褲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哥,還有兩個月我就要高考了,我上次模擬考了校三十五名,我能上一個很好的學校,我就快要成功了……我就快離開這個地方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我不想坐牢,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崔云鶴說,「哥,你救救我。」
我喉頭干澀,摸了摸崔云鶴的頭,問:「阿鶴,你想讓我怎麼救你?」
崔云鶴睜著眼流淚,期期艾艾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能怎麼救?
我們心里都清楚,事情到這種地步,要麼我坐牢,要麼崔云鶴坐牢。
又是一個選擇題。
可對我來說,選項只有一個。崔云鶴不求,我也不會讓他有事。
兩年前我賣過自己一次,人生已經不值錢了。
不像崔云鶴,他有機會閃閃發光。
我怎麼忍心剝奪他的未來?
況且,今天這一切本身就是沖我來的。
可他偏偏求了,求我把未來讓給他。
我覺得心臟疼。
「周哥,何必呢?」我看向那個安靜旁觀的男人,「我做就是了。」
于是崔云鶴參加高考,我戴上手銬。
后來監獄里,隔著玻璃,韓泗屢次問我恨不恨崔云鶴。我就知道,那天倉庫門口藏著的影子是他。
很奇怪,在我和崔云鶴的糾葛中,韓泗像個參與者,也像個旁觀者。
05
新郎親吻新娘的時候,韓泗扣著我的肩膀壓過來吻我。
穿過歡聲笑語,刺破迷離的燈光,我不經意間對上了崔云鶴的目光。
遙遠的距離,所有情緒都模糊。
我猛地推開韓泗,罵道:「你瘋了?!」
韓泗順從地撞在欄桿上,支著肘,抹了一下濕潤的唇,側頭俯視,準確地對上崔云鶴的視線,慵懶地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這麼害怕被看見?」他收回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在我身上,「怎麼?怕惡心到他?放輕松,你又不是跟他親。」
真夠混蛋了。
有一瞬間,我簡直想把這玩意兒從二樓踹下去。
「你他媽的又鬧什麼?」
韓泗收了笑,站直,悄悄來牽我的手:「不鬧了,哥,我送你回去。」
來不及說話,身后傳來一線顫抖的聲音:「哥。」
我抖了一下,或許很僵硬。
我們仨,分別足夠難看,相見也不算體面。
06
我入獄的第四年,崔云鶴上大三。
自從我入獄后,他沒有來看過我一次。
經常來的是韓泗,他很熱衷于告訴我有關崔云鶴的事情。
崔云鶴考上了 S 大。
崔云鶴成績特別好。
崔云鶴又得了什麼獎。
崔云鶴過得很好。
最后一次來,說崔云鶴交了女朋友。
隔著玻璃,韓泗的目光透過來,黑得有些瘆得慌。
他說:「哥,你恨他嗎?
「如果不是他,你根本就不用坐牢。他背叛了你,踩著你的脊梁骨往上爬。兩年了,他沒有來看過你一次。他在外面過得那麼好,都快把你給忘了。你難道就不恨嗎?」
「他不來,是我不讓他來。他能過得好,我比誰都開心。」
我平靜地直視韓泗,「當初的決定是我自己做的,我要恨什麼?」
韓泗笑得直不起腰來,他說:「哥,就是這樣,他才不把你當回事。
「你太慣著他,都把他慣壞了。」
他拿出草莓蛋糕,點燃了蠟燭,說,「哥,該許愿了。」
我照舊不響。
從來都不是我的生日,我許什麼愿?
韓泗抬眼,「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想要什麼。不就是個男人?你不敢做的,我幫你做。」
07
韓泗把崔云鶴綁了。
那時我剛出獄,找到人的時候,韓泗已經帶著崔云鶴在海上漂了三個月了。
崔云鶴臉色蒼白,像被折去了半條命,下了船直奔醫院。
我摁著韓泗狠揍,說:「韓泗,不是這麼愛人的。
」
韓泗說:「那怎麼愛人,像你一樣,大公無私,把自己掏空了也不敢讓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