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極反笑,悲從中來。
卻懶得管他,抬腳往外走。
走出門外,還能聽見他的自言自語。
「偷來的,終歸是要還的啊……」
李明天站在拐角,地上掉了好幾個煙屁股,食指和中指間還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
他朝我抬抬手,問:「來一根?」
我點頭,伸手去他褲兜掏出煙盒:「來一根。」
李明天抽一口吐出煙圈,莫名笑了:「平時看你斯斯文文的,沒想到關鍵時候這麼狠,白費老子擔心你,反而該心疼里面的陳大爺。」
「沒辦法,」我學著他的樣子抽上一口,把自己嗆得連連咳嗽,剛點燃的煙就這麼扔在地上踩滅,「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
「真畜生啊。」李明天笑罵我,也不知道是罵我糟蹋他的煙,還是對待陳沉的態度。
他把煙摁滅在墻頭,走上前同我勾肩搭背:「這次我對不起你,我請吃宵夜,你敞開肚皮吃,陳大爺就等他自己消化一下吧。」
「行,到時候別逃單啊。」
「哎,話說你嘴角都破了,你倆是不是親嘴了?」
「滾滾滾,親你大爺。」
「可不就是親我陳大爺嗎,你個死渣男。」
「滾。」
25
這兩天我都躲在李明天公寓里。
身上只有一部手機,證件全落家里。
充電線都得輪流用。
我熬過手機沒有電,卻沒熬過公司需要派遣出差,我沒有身份證上不了飛機高鐵。
這輩子沒想過回家要偷偷摸摸。
小心翼翼打開房門,一眼瞄見靠在沙發上的發旋。
我默默退回門外,剛要神不知鬼不覺合上門,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忽悠李明天代我出差。
沙發上的祖宗發話了:
「哥,你回來了就進來,我們好好談談。
」
我身體一僵,半晌,才裝作若無其事進門。
我挑了個離他較遠的距離坐下,言辭真誠,眼神飄忽:「好啊,談什麼?」
「哥,對不起,之前我挺不懂事的。」
我沒反應過來,好一會才哦了聲,欣慰道:「能想明白就好。」
「那你能回來住嗎?剩下這段時間?」
他目光轉移到我臉上,青黑的眼圈和布滿血絲的眼球,人似乎還瘦了些,臉上的骨骼更突出,絲毫不見當初模樣。
我只看了一眼便嚇得往后側身。
「你怎麼回事,被吸陽氣了?」我皺起眉頭,忽然覺得這幾天的糟心根本不算回事。
「哥,我只是有點不習慣……家里太冷清了,跟棺材一樣,我都懷疑我已經死了。」
看他不停顫抖的身體,背弓得似乎直不起來,有什麼壓得他喘不過氣,我又想起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他頹敗,發燒還要放狠話的樣子。
我嘆口氣,挪身靠近他,輕輕拍他的背:「人不能為了別人尋死覓活,不值當,人要為自己而活,別人都是靠不住的,唯一可靠的,只有自己。」
「我沒有尋死覓活,我真的只是覺得家里太冷清,睡不著。」
他伏在我膝頭,小聲啜泣。
李明天說過,陳沉只是一個缺愛的孩子。
他本身沒有錯,只是缺少安全感,導致他性格陰晴不定,乖張惡劣。
我撫摸他的發頂,聲音放柔:
「那我搬回來,以后要是我走了,可以喊李明天來家里住。」
「嗯。」陳沉應聲,聲音悶悶的。
「你不是很討厭那個『云楊』嗎,沒關系,我把這套房子過戶給你,以后他敢找你麻煩就找李明天,不用怕那個人,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人情全算我賬上。
」
「我會盡力把所有事安排好,陳沉,你要好好的,過好自己的人生。」
「好吧,我請個假陪著你,你好好睡一覺,睡醒我做飯給你吃,怎麼樣?」
我扶著陳沉的肩膀,把他壓彎的脊背挺直,眼神真摯地詢問。
「哥,你是真的會回來住嗎?」他面帶猶豫,「真的不會等我睡著又悄悄走掉嗎?」
「不會,相信哥。」
「嗯。」這次,他堅定地點點頭。
我把他帶到我的房間,蓋好被子,拉上窗簾,坐在床邊陪他入睡。
他許是太累了,沒一會便睡熟,只是被子底下,一雙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腕。
我騰出另一只手用手機給主管發消息請假。
主管回以我系統自帶的微笑表情。
半個月績效加全勤又沒了。
我自己都給自己氣笑了,甚至萌生一種反正都要走了,先辭職快活幾天的沖動。
一切又好像回到正軌,我正常上班,陳沉正常生活。
26
大年初一。
終于等來雷暴雨這天。
按計劃,陳忱會假裝想回到這個世界,如果「云楊」有意愿跟來,那麼在凌晨一點左右,安寧街,公交站牌作為參照點,完成這場平行時空穿梭之旅。
我再三確認,一切準備妥當,晚上九點補覺保持精力,定晚上十二點的鬧鐘。
李明天晃晃手里的手機:「有機會給我打電話。」
我故作笑容輕松:「也可以用私聊聯系啊,那位電競大佬的后臺賬號已經被我征用了。」
「那行,我先走了。」
「好。」
陳沉窩在沙發里, 手里操縱著最喜歡的手柄游戲,卻是屢次灰屏, 過不了第一關。
我走過去摸摸他的頭發,說:「不要這麼沮喪, 你要是想我也可以給我打電話或者發消息,打通一定接, 沒接到一定回, 怎麼樣?」
「嗯。」他點頭如搗蒜。
我心里明白, 他現在壓根聽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