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里吱唔兩聲:「那哥給我準備生日蛋糕了嗎?」
我想到今天的巧克力蛋糕:「欠著。」
「哥,你記性可不太好。」
「回家我寫張便簽貼冰箱上。」
「好。」對面聲音一頓,「雨快停了——」
他的聲音逐漸飄渺,電音流竄,漸漸模糊。
我死死捏緊手機,眼睛盯著散開烏云的天幕,被城市的燈火照成陰霾般的藍灰色。
「陳忱,你聽我說,不管怎麼樣,我們得想辦法回來——」
我急切喊出口,語速加快,生怕陳忱沒聽見。
此時電音漏出來,幾乎蓋過人聲。
「哥,別擔心,現在的我們只算異地,我總會回來的,回家吧,外面冷,別感冒了……」
我噤聲,小心湊在手機邊框的空洞處,努力辨認陳忱的聲音。
「哥,我想你,我想見你——」
「滋啦——」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請稍后再撥——」
14
回家,沖澡。
水霧彌漫整個浴室,熱水淋在臉上,思緒蒸發。
發了會呆,才擦洗干凈走出來。
接觸到外面的冷空氣,喉嚨一癢,我感覺不妙,明天可能要感冒。
于是往房間走的腳步一拐,走到客廳茶幾。
躺在角落的身影明顯僵著一瞬,繃著身體背對著我。
我心下好笑,一邊蹲在茶幾旁挑挑揀揀,一邊說:「沒睡吧?」
陳沉沒吭聲,但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
「今天是我的錯,回頭給你補個蛋糕怎麼樣?」
回來時便看見沙發旁的垃圾桶里塞了個蛋糕,奶油糊在袋子上,像一團漿糊,似乎是一口沒動。
陳沉還是不說話。
我找到感冒靈,撐著沙發站起來:「你不說話,那我就算你默認了。」
見他還想裝睡到底,我抽出便利貼,刷刷寫一張「欠陳忱一個水果蛋糕」
的便條,想想又補一張「欠陳沉一個巧克力蛋糕」。
「雖然已經過去了,但我還是想解釋一下,蛋糕是給你買的,賀卡是蛋糕店老板送給陳忱的,不存在給陳忱過生日順便給你過,今天就是給你過生日。」
說完,我端著熱水和藥回到房間,順道把便條貼在冰箱門上。
15
這一覺并不踏實,夢里自己變成樹,身上掛了只跟我一樣高的樹袋熊。
那一身的毛,熱得我難受。
可我是棵樹,對力氣奇大的樹袋熊毫無招架之力。
很離譜,那熊拿頭拱我。
睜開眼腦袋暈乎乎的,果然還是感冒了。
窗簾遮光性不錯,拉開后面對天光大亮的世界,我一陣發懵。
手忙腳亂找手機,我崩潰地啊了聲:
「天殺的,手機怎麼調靜音了!」
時間顯示十一點二十五。
密密麻麻的來電顯示,最后一通是十點半的。
李明天微信消息:「小楊啊,怎麼回事,曠工都不帶喊我一起的。」
「如果人還活著,看到這條消息請務必回復,謝謝。」
我回撥過去,李明天很快接通。
「小楊啊,怎麼個事啊?」
我揉揉太陽穴,頭痛道:「感冒頭疼,睡過頭了。」
「你請假吧,反正已經差不多曠工半天,不差一時半刻。」
對面嘆口氣:「太可惜,本來摸摸魚就能把錢掙了,結果,現在可好,扣一天工資。」
我無奈道:「只能這樣了。」
「陳忱不是快開學了嗎,你想好怎麼辦沒?」
李明天話題轉變得快,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怎麼辦?」
「哎,你這——」李明天無語嘖嘖兩聲,「就你家那位,和陳忱,現在陳忱不在,這學還上不上?」
我懊惱地扯扯頭發,怎麼把這事給忘了,昨天應該跟陳忱商量一下的。
「先休學吧。」
「麻煩的嘞,你忘啦?我們那一屆有個人休學去打電競,腿跑斷了都沒辦下來。而且,就這幾天你還要上班,上哪去整理資料。」
「總不能讓陳沉去吧?」
李明天唔了一聲:「也不是不行,你好吃好喝供著,他該為這個家庭做做貢獻了。」
「做什麼貢獻,他又不是我家的——」
哐當一聲,陳沉站在門口,皮笑肉不笑地拿著水杯進來。
門板撞到墻壁大力反彈,又被踹一腳抵在墻角。
「哥,熱水。」
我總感覺陳沉那腳像是要踹在我身上,胃里突然酸水翻涌,訕訕說道:「謝謝。」
「不客氣。」
他把水杯放在床頭柜,滿身戾氣轉頭就走。
我不由噤聲,生怕惹到這位脾氣上頭的主。
李明天確認我這邊沒有大動靜,才出聲幸災樂禍:
「哦莫,修羅場,你惹到陳大爺了。」
「我怎麼惹到他了?」
「你說他不是你家的。」
「他本來就不是我家的——」
我話音未落,房門外又是一聲哐當。
「不好意思,椅子他自己倒了。」
陳沉隔空喊道,語氣里是壓都壓不住的冷笑。
我沉默。
李明天:「哦豁,二次激怒。」
我試探問:「那我把他喊進來商量?畢竟也算半個當事人。」
李明天說:「可以啊。」
見李明天這貨給不出什麼實質性建議,我走出房間,視線一掃,瞄見陳沉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
他垂著眼,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
我走到他身邊,清清嗓子:「陳沉啊,我們打個商量怎麼樣?」
他抬起眼,臉上掛起假笑:「哥,你說,我聽著呢。」
我坐在沙發上,與陳沉貼近些:「陳忱,就是我弟弟,大學馬上開學,但是我還沒準備好休學資料,想讓你代讀,他回來或者我準備好休學資料后就停,這段時間我會給你準備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