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廚房里瞧見他小心翼翼摸絲帶的樣子,不禁好笑:「你要是餓可以先墊墊肚子。」
「我不餓。」他觸電般縮回手,似乎怕我提前拆了,偷偷往后藏了藏,擋住我的視線。
我扯起嘴角,朝蛋撻的方向努嘴:「沒人想拆你的蛋糕,你餓,先吃旁邊的蛋撻泡芙。」
聞言,陳沉高冷地嗯一聲,背對著我坐下,拿起蛋撻吃起來,手指還是控制不住去擺弄蛋糕盒和絲帶。
我嘆口氣。
怎麼感覺把陳沉養得返璞歸真了,完全不見剛開始的惡劣樣。
但不排除是裝的。
就算是裝的,也忍不住感慨裝得好逼真。
11
晚上草草吃兩口,陳沉迫不及待打開蛋糕盒。
很普通的圓形,黑褐色的奶油裱花邊,棍狀巧克力和卡通巧克力點綴。
我點蠟燭,關燈,唱生日歌是不可能唱的,放首生日歌意思一下。
我拍手道:「許個愿吧。」
陳沉乖巧照做。
他閉眼,左手捏成拳,右手覆在上面,極其虔誠地許了個愿。
一口氣吹滅蠟燭。
室內一片黑暗。
我起身想去開燈,陳沉突然開口說道:
「云楊,謝謝你給我過生日,就算這個蛋糕是買給陳忱的,我只是順便過一下。」
「以前都沒人給我過生日,或者是我忘了。」
聽他這樣說,我大約猜到,陳沉是看到那張阿姨寫的卡片了。
我正欲開口解釋,屋外閃過一道閃電,客廳里亮了一瞬。
瓢潑大雨傾瀉而下的瞬間,攤在餐桌上的手機亮起,我和陳沉同時看清,來電顯示——陳忱。
一道閃電打來,光影落在陳沉身上,映射那張發白的臉龐。
12
我眼睛閃過光亮,伸手去拿手機。
一條手臂橫空攔來,按住我的手腕。
陳沉神色陰郁,咬牙切齒道:「我現在在過生日。」
「我接個電話,你撒手。」
我甩手想掙脫,他卻越箍越緊,像鐐銬死死鉗制住。
外面的雨點子噼里啪啦砸下來,順著開著的窗戶落到地面,呼嘯的風帶潮濕的空氣吹來,冷得人哆嗦。
我怕電話掛斷,另一只手繞過他,抓起手機摁下接通。
「哥——」
對面聲音帶顫,哽咽著抽抽鼻子。
「我在。」
我眼眶一紅。
許久許久沒聽見陳忱喊哥了,光聽著就覺得很委屈,想哭。
陳沉說過,那個世界的「我」對他不好。
那「我」是否會給陳忱難堪,甚至動手打他呢?
越想心臟越難過。
「哥,我現在就去安寧街,上次我就是在安寧街遇到陳沉的,那里一定是節點。」
說著,對面傳來雜音,一陣兵荒馬亂。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拉開房門,著急忙慌下樓的樣子。
我想提醒他帶傘,可是話滾到嘴邊,變成:「你等我,我來找你。」
「哥,別掛電話,我等你!」
「嗯。」
我轉身想走,才發覺,被牽制的手腕不知什麼時候從摁住變成拉住。
我皺眉,目光譴責:「松開!」
陳沉陰沉地瞪著我,眼神似乎想把我釘回椅子上。
「云楊,你在給我過生日!」
「生日歌唱了,蠟燭吹了,愿望許了,這生日過完了!」
陳沉生怕我走,攥住我的手拉近他幾分,表情似乎帶上哀怨。
「蛋糕沒切,不算過完。」
我抬高肩膀,手機夾在耳朵與肩膀間,騰出手去掰他指頭。
「回來再切。」
「不行!」
「那就不過了!」
我頭一次對陳沉疾言厲色地吼叫。
手指像是卸了力氣,我很輕易地掰開,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過你媽,你以為老子稀罕你這生日!」
身后,叮咚碰撞聲割裂兩個人的距離。
13
街邊商戶幾乎都熄燈停業,偶爾才有車路過。
雷電交加,雨淅瀝瀝灑下,有越來越小的趨勢。
迎著雨在街道上狂奔,總給我一種,上次去買鯽魚的人是我。
并且跑到盡頭后,一切都沒發生,荒唐事煙消云散的錯覺。
跑到街巷口的十字路,拐彎,安寧路榕樹搖曳,公交站的站牌下無人躲雨,兩側商戶把道路清空,一眼到頭并沒有我期待的身影。
我一時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邁出這一步。
呼吸都未曾察覺地沉重幾分。
「哥,你是到了嗎?」對方似有所感,輕聲問。
「到了。」
對面沉默一瞬,語氣失落:
「我在公交站牌的雨棚這兒躲雨。」
聞言我往公交站走。
四下張望,只有一張站牌下自建的長椅。
沒有陳忱。
我下抿嘴角,隨便尋了長椅的角落坐下,說不出現在的心情。
「哥,我能坐你旁邊嗎?」
「嗯。」
仿佛尋常時候,陳忱象征性詢問后,坐在我身邊,手不老實地從身側攀來,摟住我的脖子,或者替我捏肩。
一陣風刮來,吹得身上涼颼颼的,我忍不住縮縮脖子。
心里空落落的。
陳忱跟我說了很多,比如平行時空的我是個自由職業者,會抽煙,煙蒂亂扔,外賣盒從不收拾,喜歡喝啤酒,生氣會拿煙灰缸砸人……
我靜靜聽著,偶爾附和兩句。
陳忱問:「那個『我』怎麼樣?」
我仔細想想,說:「有點叛逆,感覺你這麼乖,可能是叛逆情緒都跑他身上去了。」
陳忱:「他讓你頭疼了?」
我捏捏眉心:「算不上吧,拿他當青春期的弟弟養著,太調皮就揍,揍一頓就老實了。
」
陳忱笑出聲:「哥,我們倆像討論如何教育小孩的無聊大人。」
聽他這麼說,我忍不住彎起嘴角:「什麼叫像,我們明明就是大人,你忘記你今天滿十七歲,虛歲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