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為命的繼弟被換了芯子。
在平行世界,他被「我」虐待毆打,一身傷痕。
如今,他掐住我的脖子質問:
「憑什麼你對他好,卻在另一個世界對我百般折辱?」
「明明我和他長得一樣,明明我們是同一個人!」
「你為什麼不能裝傻充愣,把我當作他,對我好?他會的我都可以學,我可以成為他的樣子!」
看他發瘋發狂,我只平靜地說:「我不喜歡替身文學。
「我總會把他找回來的。」
1
一場車禍奪走父親和繼母的生命。
所有人都在勸說:
「陳沉他跟你沒有血緣關系,況且你爸和那個女人又沒領結婚證,別管他。」
親戚們爭先恐后想「養」我。
十六歲的我被人圍著獻殷勤,我卻看向孤零零坐在椅子上的陳沉。
無人問津。
天黑路遠,我拒絕親戚們的邀請,準備回家。
走時問陳沉:「你走不走?」
他背上書包牽住我的衣擺,絲毫看不出我和他只見過一面的疏離感。
「哥,你去哪我去哪。」
于是我把他帶回家。
順便改個名字。
陳忱。
以前的名字總感覺他背得太重,不好。
2
我帶他擠公交,吃小區門口的包子鋪的招牌,定規矩,早睡早起好好學習。
終于熬到大學畢業找到工作。
陳忱初中連跳兩級,在這個夏天也結束高考。
我跟他窩在沙發里,老舊的電視機吱哇放著紀錄片。
感嘆道:「陳忱,你可總算高考完了,這段時間可累死我了,比我高考還累。」
陳忱靠過來,懂事地替我捏肩:「辛苦哥了。」
我活動肩頸,調整到一個既舒適又方便他按摩的姿勢。
「少來,晚飯想吃什麼?」
陳忱不假思索道:「蛋炒飯,豆腐鯽魚湯。
」
我不禁笑出聲,拿肩膀撞他:「那你去買鯽魚。」
他也跟著笑。
當初我把他帶回家,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做飯。
他才到我腰高,自然不可能會做飯。
而我只會炒蛋炒飯。
廚房里大眼瞪小眼。
圍著一屋鍋碗瓢盆,相顧無言。
總不能讓這小孩跟著我吃一輩子的蛋炒飯和外賣吧?
我拉開冰箱門,剩有一條我爸釣的鯽魚,昨天沒用完的豆腐,幾根蔥花,三個番茄,還有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雞蛋。
我問他:「想吃什麼?」
手上不停搜索做菜教程。
「我聽哥的。」
陳忱乖乖巧巧說。
「那就……番茄炒蛋,豆腐鯽魚湯,蛋炒飯。」
我扒拉菜單,一錘定音。
陳忱點點頭。
最后還是只吃上蛋炒飯和過濾后的湯。
沒有豆腐,鯽魚,番茄炒蛋。
全在垃圾桶里成黑糊狀。
小陳忱很給面子,喝完湯說很喜歡。
然后吐出蛋殼渣子。
3
陳忱出門買菜后,我總感覺心神不寧。
明明放著電視劇,我卻一點沒聽進去。刷著手機,通知欄彈出提示。
「X 市突降暴雨,預計降水量達……」
點擊查看,還沒刷新出來,一聲驚雷炸響,嚇得我一時沒握住,手機咕嚕嚕摔到沙發底下。
我怔愣看向玻璃窗。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下去,閃電猙獰撕開口子,緊接著雨點子砸來,撞得玻璃咚咚響。
我皺起眉頭,彎腰去撿手機,邊走去關窗戶,邊打電話:
「陳忱,你是不是忘記帶傘了,你到哪了?我去接你。」
電話那頭風聲混雨聲,話語有點散:
「……不用了……雨很大,會淋濕……
「我到安寧街了,馬上跑回來……剛剛跑過一個人,長得好像……」
實在是聽不清他說什麼,我叮囑一句快點回家洗澡,別感冒,便掛斷電話。
頭頂的燈閃爍兩下,黑個徹底。
斷電了?
我火急火燎沖進廚房,打開電飯煲,里面米是米,水是水,鮮活如初。
哦豁,沒飯吃了。
我正準備用天然氣燒鍋熱水,等陳忱回來,煮點面對付,明天再做菜。
門口開鎖的咔噠聲傳來。
沒等我喊人,余光透過廚房門縫,看見陳忱搖搖晃晃栽倒。
「陳忱——」
我大步跑到他跟前,剛要將他扶起來。
他反手拽住我的手腕,趁我沒反應過來,一把將我按倒,順勢跨坐在腰腹之間。
后腦勺磕到地面,刺痛神經。
我與他四目相對,一瞬間我便察覺不對。
他眉眼低垂,臉上水漬未干,面色蒼白,從前乖順的面龐竟顯得有幾分頹靡的美感。
素來端直的脊背微微弓著,像是被重物壓彎的野蘆葦。
我聽他喃喃:「你是故意的,學校旁邊的麻辣燙早關門了。
「想把我關外面?我拿了你的鑰匙,你算盤落空了……」
他邊說身體弓得越低,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最后話像是含著水說的,完全聽不懂。
我推推他肩膀,皺眉問:
「說什麼胡話,我什麼時候喊你買麻辣燙?沒摔著就去洗澡,待會凍感冒了,難受還要吃藥。」
他沒說話,一頭栽在我身上。
我眼疾手快扶住他即將撞上我頭的臉,溫度有些燙。
這是出門淋場雨……
發燒了?
4
我連拖帶抱把他搬到他的房間,脫下濕衣服,手機燈光明明晃晃照到他身上。
背部大大小小的瘀青,肩頭圓圓的傷疤像是有人用點燃的香煙摁的燙傷。
大腿上甚至有大面積燙傷,猙獰盤踞,因為年代久遠而柔和了輪廓。
我一時看愣在原地。
手上動作利索給他換完衣服,量體溫,蓋被子,貼退燒貼,喂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