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火中燒已然沒了理智。
「蕭呈!」
大梁皇帝的名諱一出,殿里「嘩啦」跪了一地。
蕭呈的背影僵在那里,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了三個字。
「帶下去!」
23
我被關進了一間不知名的廂房里。
一連三天我都沒有進食。
幾個宮娥苦口婆心地勸誡我,我第一次罵了她們「滾」。
五日前的我還在想自己那晚為什麼會跟蕭呈做那檔子事。
明明是我曾經親口對他說過的沒有龍陽之好,做不了入幕之賓。
可當蕭呈那樣炙熱地靠近我時,我才發現我根本就拒絕不了他。
我不得不承認,我確實對他生出了些不該有的心思。
但那只是一次清醒的破例,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蕭呈扯上什麼關系。
他是皇帝,他遲早要有他的三宮六院。
而那個二十一世紀的蔡幸不允許我自甘墮落地去做一個孌寵。
至于蕭呈曾表示想要跟我成為夫妻這件事,簡直荒謬至極。
自古皇帝無情,我不可能用我的下半生去跟他做對賭。
被關禁閉的第四日,蕭呈「砰」的一聲踹開了我的門。
他站在逆光處,讓人看不清臉上的情緒。
「你是鐵了心地要離宮是吧?」
我依舊沒有任何猶豫。
「是。」
蕭呈的笑聲里像是沁著毒。
「兩年前你讓我遣木蓮出宮,就是為了等這一天是嗎?」
我的記憶恍惚了一瞬。
是啊,還有木蓮。
我抬頭, 凝視著蕭呈。
「你如果敢動她, 我會讓你收兩具尸。」
說罷,他像瘋了一樣快步地走來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了你嗎?!」
他下手真的好重, 我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我覺得我可能真的要死在蕭呈手里了。
意識消失的前一秒,我脖子上的禁錮突然消失。
我狼狽地大口呼吸著,瞇著眼看見蕭呈往酒杯里撒了什麼東西。
「朕再問你最后一遍。」
他將酒杯端至我眼前。
「朕希望你留下來,你愿, 還是不愿?」
我接過酒杯一飲而下。
「奴才不愿。」
24
再次醒來時, 我躺在了一輛馬車里。
那輛馬車孤零零地停在山林中, 轎廂里放著足夠我生活八輩子的銀票。
我背起包袱沿著某一條路一直走,一路走,一路看。
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該去哪里。
但仔細一想, 去哪里都好。
25
蕭呈立后了。
聽說是沈相國的嫡長女。
那個有著京城第一才女之稱的沈寧知。
茶館里的講書先生繪聲繪色地講。
我小口地啜著茶,思緒萬千。
待驚堂木一拍,我隨著人群一起鼓掌。
好,甚好, 早該如此。
26
這天夜里,我獨自一人在小院里擺起了小酒桌。
辛酒入喉,刺激著我的五感愈加強烈。
恍惚間, 我開始懷念起那個二十六歲的蔡幸。
那個在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驕子, 卻意外跌進這樣無盡的深淵里。
我仰頭高喊。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至此——」
我起身, 將酒杯里的酒拋灑出去。
「各——自——為——安——」
院外的樹枝發出一陣顫抖, 葉子撲簌簌落了一地。
半晌后,安靜如初。
27
我拿著那些銀票開了一間鎮上最大的藥鋪。
日日聞著那些草藥味, 我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空。
半年后, 藥鋪經營逐漸穩定下來。
我開始招攬了很多學徒,將自己的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那日,學徒下鄉義診,我獨自一人背著藥簍上山采藥。
當我站在半山腰看著頭頂密布的烏云時,我莫名害怕到發抖。
雷電聲聲震入耳, 我似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撕扯著我。
我已經頭暈到天旋地轉, 只能強撐著身子趕緊往山下走。
漸漸地, 我的眼前越來越模糊,耳邊也越來越安靜。
那聲驚雷在距離我不足半米的地方炸開, 我腳底一滑, 整個人就那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翻滾了數米后,我落下了懸崖。
身體騰空的那一瞬間,我松了口氣。
終于,結束了。
28
「醒了醒了!
「快去叫蕭醫生!蔡幸醒了!」
耳邊好嘈雜, 好像還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滴滴」地響。
一分鐘后,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停在了我耳邊。
我被人扒開了眼皮, 隨之一束強烈的光刺得我想流淚。
光亮消失,那人低頭輕語。
「蔡幸,聽得到我說話嗎?」
聲音一出, 我頓時清醒了幾分。
這聲音……
不該的……
「蔡幸?你該醒了。」
可這真的太像了……
我急迫地想要睜開眼看看, 可卻怎麼也睜不開。
用力……再用力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我輕喘著氣息終于睜開了眼。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頭頂的吊瓶連接著我的手背。
那個白褂醫生闖入我視線。
他伸手摘掉了厚重的口罩。
「蔡幸, 你終于醒了。」
心電監護儀又響起了報警聲,我的眼淚也開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這張臉……
蕭呈,是你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