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原本不想說,可你太過遲鈍。
「你與那木蓮幾次三番私會,朕只有一遍遍地抄寫心經才能把那股殺意壓下去。」
我不想像個被捉奸在床的人一樣去解釋什麼「她只是我的妹妹」,「我們絕無私情」之類的話。
我叩頭,誠懇地建議:
「那陛下不如給木蓮一筆銀票遣她出宮去吧。」
陰差陽錯,如此甚好。
11
木蓮離宮后,我在這宮里便沒了可以說體己話的人。
至于蕭呈那邊,我開始想方設法地作死。
當我第四次打碎蕭呈殿里的瓷瓶時,他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公公若喜歡摔這些個玩意兒,趕明兒我讓人把我殿里的瓷瓶都送到公公府上,屆時公公想怎麼摔便怎麼摔。」
我面不改色地胡謅謅:
「陛下如嫌棄奴才手笨,奴才可以挑個機靈的調到御前侍候。」
「朕看你不是笨,是蠢。」
他坐于桌案前,頭也不抬。
「若你是想用這些個蠢法子離開御前,還不如直接一把火將這里燒了來得干脆。」
我有些自暴自棄。
「還是陛下聰明。」
蕭呈被我氣笑了。
他一高興連罵了我好幾聲「狗東西」。
打那之后,我們倆形成了一種不約而同的默契。
我作我的死,他罵他的狗。
如果哪天他要我磨著墨看他抄寫心經,那肯定又是我干了什麼事讓他吃味了。
12
這邊人剛把打碎了的貢茶清理出去,那邊人又小跑著過來央求我去養心殿看看。
「你這話說得倒有意思。」
我就著茶水吃了塊點心,慢悠悠地看過去。
「你都說了陛下閉門不讓人打攪,這會子又過來讓我去看看。
「怎的?你是以為我天天被罵習慣了,索性就不怕陛下怪罪了嗎?」
「哎喲喂!蔡公公您就別為難小的了!」
那人彎腰過來為我斟滿茶,一臉的愁容。
「陛下罵您歸罵您,可陛下對誰好,咱們這些底下人都看得真真兒的。
「今個兒要是連您都不敢進養心殿,那這宮里可就沒人敢進去了。
「打陛下從慈寧宮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殿里誰也不讓進,小的們是真怕陛下出什麼岔子。」
我撂下茶盞。
「陛下去慈寧宮了?」
那人點點頭,眼睛左右打量了一個來回,隨后壓低了嗓音。
「許是太后又說了什麼話惹得陛下不高興了。」
這時窗外起了風。
不多時,窗柩上開始「啪嗒啪嗒『地砸下了雨滴子。
我起身,一邊拿著傘往外走一邊吩咐下去。
「叫御膳房一個時辰后送晚膳過來。」
13
陰云密布,雷電在頭頂直鳴。
養心殿外的幾個奴才急得直打轉,幾人遠遠地瞧見我便立馬迎了上來。
我一邊把傘丟給他們,一邊抬手示意他們噤聲,接著伸手直接「吱呀」一聲推開了殿門。
殿內未點燭火,帷幔被風吹得亂七八糟。
蕭呈在龍榻下方席地而坐,直勾勾地望著窗外。
聽見開門的動靜,他頭也不回地冷聲道:
「狗東西,誰準你進來的?」
我不退,反而直接走到了他面前站定。
「陛下連看都沒看,怎麼就知道是奴才?」
他抬頭,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半晌后,蕭呈身子往前一傾,牢牢地抱住了我。
「朕就是知道。」
我能感覺到捆在我腿上的胳膊越來越用力。
在他呢喃了一句「小蔡公公」
后,我大發慈悲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真出息。
以前摸皇子的腦袋,現在連皇帝的腦袋都敢摸了。
又過了好半晌,蕭呈突然問我。
「你知道以前在擷芳殿那會兒,是誰給我往飯菜里下的毒嗎?」
我搖頭。
「想來是哪位娘娘想給自己兒子鋪路?」
話雖這麼說。
可蕭呈從小就被棄在擷芳殿,實在沒有除根的價值。
「是父皇。」
我身形驟然一頓,又聽他道。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父皇為何如此厭惡我,同母嫡出,六弟從小便跟在母后身邊享盡萬般寵愛。而我生下來不過半個時辰就被送往了擷芳殿,自幼與一群丫鬟嬤嬤長大。
「如今我才算是徹底明白了,因為我骨子里流的根本就不是皇室的血。」
我猛地推開蕭呈,十分嚴肅地看向他。
「陛下莫要胡言亂語。」
他苦笑一聲。
「若我說,這是今日母后親口對我說的呢?」
14
我木然,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蕭呈拉著我的手,示意我與他一起席地而坐。
「我母后原與鎮遠將軍李信情投意合,早在李信戰死前,我母后便已有了他的骨肉。
「父皇愛慕母后已久,在得知李信戰死后便急忙讓先帝把母后指配于他。
「我母后未有隱瞞,把一切都如實告知給我父皇。可父皇那時對母后喜歡得打緊,便承諾若她腹中為男嬰只要放棄儲君之位便可留我一命。
「兩年前我逼宮謀反,父皇看我的眼神沒有恨,只有悔。
「我想,他那時肯定后悔當初沒有一生下來就把我掐死。」
話落,殿內只剩下雷電的轟鳴聲。
我懨懨地開口:
「陛下不該把這些說與奴才聽。」
蕭呈打量著我,而后慢慢傾身枕在我腿上。
他環抱著我的腰,語氣似乎有些落寞。
「可我想說給你聽。」
窗外雷聲依舊轟鳴著,雨勢不減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