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凜想了想，表情很認真。

「那時候我成為 alpha 才半年，你太香，我怕我控制不住傷害到你。」

「你沒有傷害我。」

「嗯。」

「一次逾矩都沒有，好好地克制住了。」

「嗯。」

「但欲望也不是洪水猛獸。」

「嗯。」

「我們也不是低等生物。」

應凜摸摸我的腦袋。

「嗯，我們不是。」

17

不久應凜開始了人生第一次易感期。

alpha 的易感期比 omega 的發熱期漫長得多。

或許是因為第一次，應凜不太適應。

整日除了找我，就是昏睡。

他昏睡的時候，我得空開始畫畫同時直播。

鏡頭對著畫板，直播間里人來來去去，總有人停留。

不需要交流，也不用露臉。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種賺錢方法。

我從小開始學畫畫，獨自生活那十年，也是一幅幅畫陪我度過苦悶。

畫技不算頂級，也能稱得上一流。

直播時間久了，開始有定制畫作的單子找上門。

日子好像慢慢開始穩定。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進行。

我和應凜相遇在初夏，已經完整地度過了一整個夏天。

入了秋后時常下雨，他買了一個小烤爐，在陽臺煮茶烤板栗。

爐子驅散了陰濕，應凜的吻帶著淡淡板栗香。

「等到了冬天，還能烤地瓜和年糕。」

我很喜歡聽他講話，總讓人覺得生活有盼頭。

可惜我沒等到冬天。

在天氣爽朗的深秋，我被抓住了。

18

我直播一直很謹慎，從未暴露任何個人信息。

但遇到個別客人不要電子版，要手繪畫，只能出門郵寄。

應凜在黑市購買了兩個假身份，讓我倆得以出入一些公共場所。

那天天氣很好，我們還順路買了兩個冰淇淋。

在離郵局還有一個路口時，應凜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了當時在暗巷放走我們的那個 beta。

找了無數次都沒有下落的人就在眼前，他不會放過。

應凜替我理了理圍巾，確保腺體被完全遮蓋。

「別亂跑，等我回來。」

我站在陽光明媚的路口，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緊張地等待了很久，他沒返回。

我決定自己把畫寄了去找他。

剛一進郵局，就被潛伏許久的三個大漢按在了地上。

我很慶幸，應凜不在。

這場鴻門宴，一開始就是為我設立的。

設宴人，我的客人，也是我少年時期的美術老師。

他早已沒了當年的儒雅，眼里扭曲著貪婪的光。

「果然是你，你的筆觸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哈哈哈哈賭贏了！老子發了！」

他的笑聲尖銳刺耳，同時也在慢慢遠去。

我被扎了針，塞進了羈押的車里。

意識逐漸模糊，五感在喪失。

我好像回到了那個海岸，海浪聲層層疊疊，透過抑制劑看到的夕陽很溫柔。

不。

應凜眼眸里的夕陽，溫柔上百倍。

應凜……

原來真正的離別，是來不及留言的。

19

幾乎不用性別鑒定，圍巾一解開，我直接被押到了審訊室。

他們要弄清楚，我腺體附近的咬痕是不是來自一個 alpha。

那個一直沒被抓到的 alpha。

我一口咬定是 beta。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嗤笑聲迭起。

「這種瘋狗行為，也就只有 alpha 做得出，一點信息素就精蟲上腦喪失理智。笑死，怎麼配和 beta 比啊？」

審訊燈太過炫目，我閉了閉眼。

「有些 beta 說不定是 alpha 深柜呢，內心就渴望嘗嘗不羈放縱的快感……」

笑聲戛然而止。

啪嗒一聲，有人解開了武裝帶。

破空聲響起，下一秒，后頸傳來一道劇烈的抽痛。

鎮定劑的效果還沒完全消散，疼痛仍舊鉆心刺骨。

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有人攔著他：「哎，別傷到腺體，難得有一個，傷了就用不了了。」

不知道要拿我做什麼用，看到他惱羞成怒跳腳的樣子，我只覺得暢快。

于是火上澆油：「反應這麼大，你該不會被戳中了吧？」

他狠狠瞪著我，轉眼又變了臉色。

俯下身，拿武裝帶的金屬扣拍了拍我的臉，笑得陰森。

「嘴這麼硬，待會兒別哭啊。」

難聽的笑聲再次交疊而起。

很快我就知道了他們的底氣何在。

也知道了當初那個 beta 做了一整年噩夢的原因。

我本以為是他看到了處刑的場景，太過血腥。

但事實上，猶如屠宰場的巨大場地里，沒有一滴血。

千千萬萬的 alpha 和 omega 被懸吊而起。

像是排列整齊的晴天娃娃，重重疊疊，一眼看不到盡頭。

有些人看起來只是睡著了，有些甚至還微張著眼。

但他們都已經死了，只是腺體還活著。

脖子頭顱插滿了各種管子，頸部以下，或萎縮腐爛，或森森白骨。

吊著晴天娃娃的那些導管，匯集在天花板，不知通向何處。

不應該是直接毀滅嗎？

信息素不是有罪嗎？

這又是在……做什麼？

我忍不住跪在地上，哇的一下吐了出來。

押著我的那幾人很滿意我的反應。

「別急，馬上就給你安排。」

「你要是乖乖說出那個 alpha 的下落，我們倒是能給你申請來個痛快。」

「不然，你只能意識清醒地掛在那兒，感覺自己一點點慢慢死去……」

我擦了擦嘴角，強迫自己站起來。

和應凜相處了這麼久，多少也學會了他的從容。

就算身體在發抖，聲音依舊很穩。

「我可以死，但另一個可能是 beta 的生命，也必須得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