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謝庭問我:「韓洲是不是暗中又找你麻煩了?」
我搖頭。
韓洲已經很久沒有找過我麻煩了。
其實也找過,不過是口頭上無關痛癢的言辭侮辱。
他又問:「那你最近怎麼怪怪的,瞞著我有什麼心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狼狽地挪開視線,矢口否認。
謝庭看在眼里,攬住我的肩膀,將我的臉掰過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掙了掙他的手臂,慌張地喊:「放開我。」
他不滿地攬得更緊,不惜將整個身子都撲到我身上。
太近了。
我屏住呼吸,這一刻我害怕他聽見我急促、劇烈的心跳。
我漲紅臉,大喊:「謝庭!放開我!」
趁他愣神,我快速掙開他的手,甩開他。
我喘著粗氣。
謝庭無措地看著我,沒想到我反應這麼大。
聲音有些低落:「我不問就是了。」
我脫口而出:「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說完后,我就后悔了,果然他表情有些受傷。
不等我解釋,他扯出一抹笑:「你家到了,快上去吧。」
第一次他沒有送我上樓,只是到樓下。
我望著他的身影攥緊手心,轉身上了樓。
那之后,我與謝庭的關系變得微妙,稱不上冷戰。
只是不怎麼說話了。
因為他照舊會送我回家。
我想過道歉,告訴他,自己不討厭他的觸碰,甚至是喜歡的。
可我害怕被發現藏起來的喜歡。
比起被他發現后,他厭惡、惡心我。
我寧愿他誤會。
至少我們還是朋友。
講臺上班主任宣布放寒假的時間。
下面一片沸騰。
我默默計算著時間。
22 天。
未來的 22 天,我見不到謝庭了。
7
小年這天,我在樓下遇到一只瘦弱的三花貓。
它肚子扁扁的,一路小跑過來,可憐巴巴地朝我討食。
我去附近超市買了袋火腿腸,喂給它。
又問它要不要跟我回家。
它歪頭看我一會兒,似乎聽得懂我的話,豎起尾巴跟著上樓。
我給它起名小年,又拍了好些照片,挑挑揀揀地發給謝庭。
告訴他,我有了一只貓。
謝庭沒有回消息。
我知道他寒假很忙,沒空看手機。
但我想與他分享,努力爭取下自己可憐的存在感。
寒假開始后,他消失在我的世界。
我又回到了從前。
我想他的時候會翻他的朋友圈。
有時候一天會翻很多遍。
有好幾次在輸入框中敲敲打打,最后逐字刪除。
比起他朋友圈豐富多彩的九宮格照片。
我想的話題格外寡淡無味,叫人提不起聊天的興趣。
小年成了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借口。
我耐心地等著他的消息。
晚上,謝庭一通視頻電話打過來,嘟囔著要看小年。
還夸它是漂亮的三花公主。
我笑起來,將鏡頭對準閉目養神的小年。
謝庭眼饞不已,恨不得從視頻里伸出手來擼小年。
視頻電話打了許久。
最后是謝庭那邊有事,才掛斷了視頻。
有小年的陪伴,倒也不寂寞。
謝庭隔三差五打視頻過來看貓,對比他那邊的熱鬧,我這邊格外冷清。
聽見他問我:「今天除夕,晚上一起守歲?」
我才意識到原來今天是除夕。
我笑著答應下來。
去年除夕,我記不起是怎麼過的。
但今年有小年和謝庭。
夜晚,我抱著小年一邊看春晚,一邊等謝庭的視頻電話。
門外傳來動靜,接著老舊的門鎖崩開得四分五散。
韓洲帶著小弟闖進了屋子。
他們身上散發著濃濃的酒氣。
他暴力地拽住我,用力甩到地上,我一頭撞在桌腿上。
眼前陣陣發黑,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小年發出尖銳的叫聲。
被韓洲一腳踢開,他陰沉地看了一眼手背上的抓傷,兇狠地罵:「該死的小畜牲!」
我抓住他褲腿。
他一腳踩在我的手上,揪起我的頭發,冷笑著問:「謝庭呢?他怎麼不來救你啊?」
我忽然想起來了。
去年的除夕是怎麼過的。
韓洲的爸死在除夕,所以這天比平時任何一天都叫人難熬。
這次不同,他沒有打我,而是扯開我的衣服。
污言穢語地罵:「你跟你媽一樣是個不要臉的婊子,專門勾引男人,聽說你靠屁股勾搭謝庭,難怪他護著你……」
小弟舉起手機對準我的臉,哈哈大笑:「洲哥,你別說他皮膚真白。」
他騎在我身上,興奮地舔了舔嘴巴,躍躍欲試:「老子還沒有嘗過男生的滋味。」
「滾開!!不要碰我!」
一只大手死死地按住我下半張臉,缺氧導致我眩暈,眼前發黑。
我掙扎不了,像一尾砧板上垂死的魚。
手機在地板上不安地震動。
突然間,身上重量一輕。
我失神地大口喘息,外邊炸開一朵朵煙花蓋住了屋里的嘈雜混亂。
許久以后,有人朝我伸手。
是謝庭。
他眉眼有血氣,掛了彩。
他溫柔地幫我整理好衣服,擦干凈血跡。
我問:「你怎麼回來了?」
謝庭:「答應陪你守歲的。」
我笑起來,一滴眼淚沒忍住落下來,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8
那晚以后,韓洲和他的小弟沒再上學,徹底消失了。
小年傷得有些重,前肢骨折了。
平時走路一瘸一跳,可憐巴巴。
謝庭愛它如命,貓糧貓罐頭貓條成箱地買。
短短十幾天,小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圓圓滾滾,皮毛油光水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