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信徒不信運氣一說,這一切必定有神的指引。現在神殿唯一的敵人只有代表樂土的迷失塔,以及其后支撐的新生魔王。
尤金在這詭異的平靜中嗅到了暴風雨的味道。迷失塔再次出現之日,就是戰爭起始之時。
至于玩家們那天在迷失塔看到的是不是魔王,目前人們爭論不休。一半人篤定那青火怪物強到離譜,必然是潛伏多日的魔王。另外一半人則認為那只是魔王麾下的怪物——傳說中的古老魔王龐大無比,新生魔王怎麼可能只是簡單的人形?
“魔王”這個詞不管在民眾里,還是玩家中,都被愈發頻繁地提及。
這必定是對付魔王的準備,真正的戰爭要來了。他作為神的利劍,勢必要斬下那個被稱為“魔王”的偽神頭顱。
尤金的手指按上軟布。隨著指尖移動,光滑的劍身在布料下緩慢震顫。
教皇令他守在比蘇斯,很可能是聆聽到了神的安排。他的目標多麼明晰,只剩下一個模糊之處。
事已至此,戈弗雷·佩因特到底是什麼立場?
他曾經與佯裝無害的迷失塔合作,卻沒有同迷失塔一同消失。佩因特自稱與樂土魔王合作,但那家伙嘴里就沒幾句實話。無論尤金怎麼想,他都不認為佩因特會墮落到與魔王為伍。
佩因特的神諭里,明明白白說明了“成就神”,而不是偽神。神讓那個人一路奔走在外,肯定有其深意——
如果佩因特還是教皇,他不會在這場戰爭中站上最前沿。就現在的情況看,神需要佩因特參與這場戰爭,所以那人才會一時叛變。
佩因特很可能在這場戰爭中清醒過來,以自身的犧牲成就神。
尤金擦拭長劍的動作越來越慢。
不,以自己的層次,不能妄自猜測神的預言。也可能是他先一步砍下偽神頭顱,戈弗雷·佩因特迷途知返。
那人也可能會在戰爭中立下足夠抵罪的功勞,以余生贖罪。他的離奇事跡將被神殿記載,進一步成就神的榮光。
想到這里,尤金緊繃的背部終于舒展了一點。
“其實我知道,他比誰都要理解神的仁慈與苦心。離開神殿以來,他并未做出違背神意的惡事。”
尤金對著長劍喃喃,“蒂利亞大人,他必須為背叛付出代價,但是……”
突然,尤金的動作僵住了。
光滑的劍身上,倒映出一雙淡綠色的眼眸。
“但是?”倒影中的那雙眼眸微微彎起,佩因特聊天似的開口,一只手搭上尤金的肩膀。
尤金臉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
他頃刻旋身,唰的一聲,長劍直指佩因特。后者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行了,你我都知道你不會殺我,不用每次都這個樣子,我瞧著都辛苦。”
“你對守衛做了什麼?”尤金權當沒聽見,劍尖在佩因特左臉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讓他們睡了一覺罷了,不必緊張。”佩因特無所謂道,“別責怪那些孩子,你心里清楚,他們能攔住我才怪呢。”
他特地在“我”這個詞上加了重音。
“好,那麼我換個問題。”
尤金咬緊牙關,皮肉下的肌肉動了動,“之前你用珍貴的傳送魔法逃跑,現在又自投羅網。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愿意與我一同回歸比蘇斯?”
“你的誤會太大了。
”
佩因特安慰似的撥撥劍身,鋒利的劍尖刺破了他的手,殷紅的血珠飛快滲出。“我只是來看你一眼,完全不打算回神殿。”
之前他都和“生命女神”吃過飯了,再玩神殿那套也沒什麼意思。
聽到這個荒謬的理由,尤金有一瞬的僵硬。
“看我一眼。”半晌,他嘲諷似的開口。
該死,佩因特去而復返,是為了這把“支配者”長劍嗎?還是說,那家伙想在戰爭正式開始之前,動搖自己這個預言里的斬神之人?
現在要刺傷他嗎?或者再次勸說他?這里離比蘇斯非常近,或許可以再嘗試捉住他?
無數念頭在尤金腦袋里飛快旋轉,嗡嗡作響。
“現在看完了,我可以回去啦。”佩因特笑吟吟地打斷他的思考。
尤金深吸一口氣,一股怒火順著心臟燒上:“你在耍我嗎?!”
劍尖刺向佩因特的肩膀,佩因特卻只是站在原處。鋒利的長劍瞬間刺穿皮肉,劍尖從他的背后露出頭來。
……怎麼回事?
沒想到佩因特全無防御,尤金頭皮發麻。他吞了口唾沫,握劍的手松了半秒。鮮血順著劍刃滑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佩因特的布衫之上,鮮血順著傷口暈染開來,像是花朵綻放。
“消氣了?”佩因特瞧了瞧肩膀上的傷,“好吧,我承認,我確實在耍你。”
“你這——”
“但我當年沒有耍你,尤金·麥洛伊。”
佩因特收斂笑容,少有地露出嚴肅的表情。“記住。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斷,相信你自己的神。”
“你沒資格說這些。”尤金啞著嗓子說道。
要刺得更深點嗎?還是說要收回長劍?佩因特是塔赫頂級的魔法師,治療能力強得嚇人,不會輕易死去。
情況有利,要不他干脆把這個人刺成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