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爵的房間被單獨拆出,潦草地漂浮在水上。這個突兀的房間隨著海浪搖曳,逐漸遠離載滿無辜者的船。
“結束了。”
諾爾說,“十五分鐘時限已過,接下來我會一遍遍殺死你,直到你的‘多余性命’耗盡為止。”
他的語氣非常強勢,思維的轉速卻沒有變慢分毫。
眼前的難題確實消失了,但他們也只是擋住了盜星索的一次攻擊。四十三次回溯中,他們在觀察盜星索,盜星索也在觀察他們。
盜星索只暴露了一手“回溯”,其余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御,這家伙都是借由外物完成。阿爾瓦老公爵只是個傀儡,就算把他剁碎了,盜星索的實際損失也沒有多少。
自己和忒斯特則是本體出戰,他們的配合與戰斗習慣,盜星索這家伙都看在眼里。
……目前看來,還是盜星索占優。
……這樣可不行,他不會讓事情就這樣結束。
諾爾思考片刻,朝阿爾瓦老公爵伸出手,周身燃起青色的鬼火。老公爵安靜地看著他,身周漸漸蕩起復雜的魔法波動。
噗嗤。
毫無預兆的,鮮血灑滿了整張茶桌。
血液滴入茶水,雪白的糖塊變成暗紅色。一道血痕斜斜濺上老公爵的臉,一滴血劃過他精心打理的胡須,以及微微上翹的嘴角。
一把閃著黑紅焰光長劍刺穿了諾爾的心口。
劍從背后刺入,血淋淋的劍尖從他的胸口探出。同一時間,無數封印道具共同啟動,牢牢封住周遭,將忒斯特一行人關在外面。
諾爾沒有回頭:“唔……”
喉頭一陣緊鎖,劇痛讓他全身都抽搐了一下。
真疼啊,比之前任何一次受傷都要痛。像是有人把燒紅的烙鐵壓入了他的內臟,無數根毒針直往骨縫鉆。
他認得那把劍,那是系統出品的“屠龍者”,對巨龍及巨龍相關怪物有著30%的加傷。除此之外,長劍上額外附著了針對死靈怪物的詛咒,以及磅礴的神力……那無疑是盜星索的力量。
它們順著他的血肉快速擴散,疼痛變得越發讓人難以忍受。血管里的血液像是變成了沸騰的鉛水,諾爾險些沒能保持理智。
“我還以為您會慘叫。”一個聲音說道。
“原來……如此……”諾爾努力從喉管里擠出聲音,“哈……”
他身周仍然有青火在燒,可是比起剛才,它們黯淡得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怪不得這一路上……你沒起到實質作用……還有那個奇怪的……任務……”
諾爾不需要回頭,他知道誰站在身后。
恩彼利克·阿爾瓦。
剛才他“昏迷”在了原地,忒斯特沒把他帶走。
盜星索的干涉,在他們登入船島之前就開始了。想來也是,就算沒有彼利指引,有通曉情報的導師在,他們也會把目的地定為船島。
這一路上,彼利給出的情報,都是他們能夠自己察覺的消息,或是無關緊要的情報……
盜星索的力量順著他的傷口瘋狂肆虐。有這樣的力量,恩彼利克·阿爾瓦不是簡簡單單的傀儡。
他是盜星索的化身,他就是盜星索本身。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盜星索無法改變重大事件,可如果它只是安安靜靜回到過去,改變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并不會受到時間的懲罰。
原來在更早、更早之前,“來自未來”的盜星索就在暗自注視他們、研究他們了。回想起和彼利一次次的相遇,諾爾突然有點想笑。
不說這次行動有系統作保……就算沒有,他也很難去懷疑彼利。這家伙無法改變既定歷史,但在他們心中埋下了足夠友好的形象。
可靠的同伴,恰到好處的強者。
家庭美滿,事業有為,深愛著家人。
為了減輕他們的懷疑,這家伙還親身上演了苦肉計,裝成了十足十的受害者。
面對這樣的家伙,怪不得珀拉達特會突然無緣無故輸掉。
“你可真是……”諾爾雙手緊緊握住劍尖,鋒利的劍刃割傷了他的十指。
“只要沒了您,珀拉達特絕不會和忒斯特那個瘋子合作。”老公爵的笑容再次大了起來,“您得知道,敵人自以為要勝利的時候,是最松懈的時候。”
沒了船島壓住海浪,不大的房間在水上顛簸不已。
諾爾沉默半晌,虛弱地笑了笑:“你還真是……不留余地……我和你,過去究竟……”
他一雙眼死死盯著老公爵的臉,像是要用目光從對方臉上挖出一個洞。
“啊,是的,是的,您好像不記得了,也許是死亡的副作用。”
老公爵站起身,走到諾爾身前。他一把抓住諾爾的脖頸,力度大得驚人。
“我已經殺過您一次了,您不該回來。”諾爾身后,黃金劍用那無比熟悉的語調接著說道。
老公爵打了個響指,更多系統道具逐個生效,諾爾身周的青火幾乎要熄滅殆盡。
“令人感嘆,這就是創世神的最后了。”
諾爾面前,老公爵用氣聲說道,像是要哄嬰兒入睡。
與此同時,諾爾胸口的劍尖緩緩旋轉。
“……您還有什麼遺言嗎,諾爾大人?”
諾爾:“……”
諾爾:“噗嗤。”
他露出一個稱得上溫柔的笑。
“我知道,我很可能死于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