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諾爾以為自己看到了教堂地牢里的少年忒斯特。
少年的手和腳都束縛了魔法鎖鏈,魔法波動非常強悍。再考慮到外面的汪洋大海,這孩子逃跑的概率是個絕對的零。
饒是如此,他的手腕和腳腕上還是有新鮮的血痕——他并未放棄過逃跑。
諾爾一陣氣悶,他思考不過半秒,一口咬上費舍的腳后跟。費舍本能地想要還手,又緊急想起這位的身份,只得僵在原地。
忒斯特則優雅地進入房間,好奇地看向少年,大尾巴灑滿橘紅火光。
少年戒備的目光移向忒斯特,變得柔軟起來。這份柔軟持續了不過片刻,他充滿敵意的視線又看向費舍。
“放了他。”
諾爾飛上半空,沖費舍低語,“血劑的話,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再敢做出這種事,永恒教會又要換教皇了。”
少年這才注意到飛起來的小黑龍,雙眼瞬間閃亮起來。
“您誤會我了。”
費舍嘆氣,“對于大部分人來說,‘白魔鬼’與怪物無異,只能算人形魔物。而且我們需要與阿爾瓦公爵打好關系——就算蟄伏,教會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人形魔物?
你知不知道你的神也曾是“人形魔物”。諾爾下意識看向忒斯特,這一看不要緊,他差點忘記自己想說什麼。
忒斯特慢吞吞地走近少年,在他赤.裸的腳邊繞了兩圈。少年瞧了他好一會兒,終究忍不住誘惑,伸手去撫摸軟綿綿的貓咪。
忒斯特非但沒有躲,反而無辜地停在原地,“咪嗚”了一聲。
費舍:“?”
諾爾:“……???”
少年順勢抱起大貓,偷貓一樣警戒地縮回角落。
忒斯特罕見地沒掙扎,反而伸出舌頭,舔了舔少年手腕上的鮮血。
舔舐完畢,那張貓臉上出現了非常不像貓的沉思表情。
【你怎麼了?】諾爾忍不住在腦海里狂戳忒斯特。
【好奇嘛,我想分析一下他的血。】忒斯特眨眨眼,【我要直接咬這小子,你肯定會不高興,不是嗎?】
確實,諾爾心想,【現在你得到他的血了。】
【這小子和我有那麼點兒親緣關系。】
忒斯特說,【但是很遠,非常非常遠,遠到可以忽略不計。他手上有不少干粗活留下的繭子,應該也不是貴族。】
【親愛的,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就在他們默默交談的時候,少年手腕上的傷痕開始變淡,出現了緩慢的愈合跡象。少年好像把貓咪當成了某種定心丸,他緊緊抱著忒斯特,還在戒備地瞪費舍。
似乎知道自己逃亡無望,他沒有謾罵或求饒,只是警惕地瞧著對方,像是窮途末路的幼獸。
罕見的白魔鬼。
通過這孩子來搭上老公爵的線,可以說是現成的道路。但諾爾更愿意一腳把這條路踹翻,不,不對,等等……
“你也可以繼續這場交易。”諾爾亮晶晶的青眼睛轉向費舍,“反正老公爵不會直接動手,他還要驗貨,不是嗎?”
費舍:“是這樣,您的意思是——”
諾爾探出有點肥短的龍爪,指了指費舍,又指了指少年。
“你。去。代替他。”他一字一頓地說,“教皇大人的幻象魔法,一般人看不破吧。等見到老公爵,一切就好說了。”
少年懷里的忒斯特瞇起眼,搖了下尾巴。
費舍愣住了:“我還要出去,外面的人會確認的。”
他話音剛落,小黑龍變了樣貌。
微風旋轉,龍角化為黑發飄下,翅膀變成裹住身體的黑袍,諾爾睜開青色的眼睛,雙腳輕輕落地。
“我的幻象魔法,那些家伙更看不破。”
諾爾打了個響指,一身黑袍變成了費舍同款衣物,“這孩子我帶走了,請你在這乖乖執行任務,教皇先生——你該慶幸,至少這里的環境沒有太差。”
費舍嘴巴張了張,最后還是恭謹地半跪在地:“是,兩位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說罷,他穩步向前,身邊蕩起強大的魔法波動。走到少年身邊時,他已經完全變成了白發少年的模樣。
緊接著,費舍的手指在鎖鏈上一抹,魔法鎖鏈消失,又重新出現在費舍自己的手腕上。
做完這一切,他又莊重地朝忒斯特行了一禮。
忒斯特動動耳朵,他從少年的臂彎里一躍而下,猛地撲進諾爾的懷里,呼嚕聲響徹狹窄的房間。
少年還在角落愣神,面前的一切太過魔幻,他的腦子險些停轉。他非但沒有露出喜色,反而往角落里縮得更緊了。
“跟我走吧。”諾爾沖少年微笑起來,“我帶你逃出去。”
“為什麼?”少年警惕地問,聲音有點啞,“你知道我是什麼……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又把我賣了?”
【因為我們的創世神先生是個老好人。他心軟極了,看不得可憐小孩在永恒教會受苦。】
忒斯特窩在諾爾懷里,爪子牢牢扒住長袍布料。他在思維里捏著嗓子,聽起來不怎麼喜悅,【可惜,當年你救我的時候沒有這樣瀟灑。】
諾爾吸了口氣,終于成功把手指埋入蓬松柔軟的白毛。他狠狠揉了自家騎士好幾下,才笑著繼續。
“因為我喜歡銀白色頭發。我喜歡的人就是這個發色,你讓我想起了他。”
諾爾說,“走不走是你的自由,孩子,如果你認為留下會更好,也可以留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