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斯特難得同意塞壬的意見。
“食人魔一般在森林里生活,附近只有草原。”諾爾止住腳步,“費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費舍移開視線,語氣有點兒僵:“我只知道食人魔很可怕,只要是肉,他們什麼都吃……他們還都又高又壯,我們還是繞路吧。”
恐怕不止如此,諾爾想。
“可是鎮里沒準還有活著的人……那都是我們的同胞啊。”
諾爾板起一張臉,原地“糾結”起來。忒斯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變成了然。
“是的,說不定我們有能幫上忙的地方。”
瘋修士裝模作樣地說,那形象簡直可以打包扔上教堂祭臺,“而且他們像是打完一段時間了……食人魔的確兇猛,但是它們沒啥腦子,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再逃跑嘛。”
“沒錯,說不定能找到藏在鎮里的商隊呢。”諾爾說。
塞壬費舍的眼越睜越大——以人類的五官來說,他的長相還算清秀。可他每次睜大眼,那股獨屬于海洋生物的不協調感便暴露無遺。
“不。”他小聲說。
“我們不勉強你,你好得差不多了,大家可以分開走。”諾爾摸摸費舍的頭發,塞壬的頭發又粗又硬,摸起來像枯干的魚鱗。
費舍咬住嘴唇,半晌才顫抖著吐了口氣。他垂下頭,聲音越來越小:“……不起。”
“什麼?”
“我說對不起。”費舍蚊子哼哼一般說道,“我騙了你們,我不是從馬戲團逃出來的……”
諾爾揚起眉毛。
費舍深深吸了口氣,認命地甩甩腦袋:“我是從‘莊園’逃出來的。”
“莊園?”諾爾問。
“新杰彌諾的怪物組織,和人類的關系特別惡劣。”
費舍目光瞧向地面,“它的首領是只非常聰明的食人魔。
嗯,不該說是食人魔。他大概早就進化成了別的東西。”
“我怕你們知道我是莊園出來的,怕麻煩扔下我。莊園不接受叛徒,萬一你們被莊園的人發現,他們肯定會拿你們開刀……”
“你認為是莊園襲擊了香脂鎮。”諾爾放輕聲音。
費舍的頭埋得越來越低:“對,那些食人魔的尸體上有莊園徽記,一個靶心一樣的圓圈……”
諾爾回憶了下,尸體上確實有些扎眼的暗金色油彩。
“對不起,對不起。”費舍說,“我不是故意隱瞞你們,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
“叛徒,你還知道回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從泥土中響起。
一雙雙滿是細鱗的手掙破泥土,攥緊三人腳踝。
一道血紅色紋路順著費舍的腳踝爬上,他的皮膚瞬間刻滿咒文。那雙腿瞬間化為魚尾,他整個人被死死固定在泥土中。
費舍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絕望,他張開嘴,發出一聲凄厲的嘯叫。
塞壬種族技能,【狂亂尖嘯】。
滿鎮烏鴉嘎嘎叫著飛上天空,諾爾和忒斯特腳腕上的手爪頓時松了些許。
忒斯特一把抓住諾爾,兩人朝香脂鎮的反方向跑去。諾爾回過頭,費舍還被牢牢固定在原地,他眼巴巴地看著他們,露出一個虛弱而絕望的笑容。
諾爾一邊佯裝逃跑,一邊在袍子中伸手施法——試探歸試探,他不能用這位疑似同胞的命來試探。
誰想,他的法術怎麼都激發不出來。
諾爾扯住忒斯特:“他們帶了禁魔晶石。”
該死,那位“莊園主”連這種東西都到手了嗎?甚至謹慎到在這種場合使用它!
“所以我更要以您的安全為先。
”
忒斯特平靜地說,“地下至少三只成年蜥蜴人,遠方還有其他怪物的氣味。對方敢把禁魔晶石拿出來,就肯定有力量護住它……我不想打毫無準備的遭遇戰,鬼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其他魔法道具。”
“可是費舍他——”
“他可能是您的同胞,我知道。”忒斯特的聲音依舊平靜,“您也許愿意為了同胞而死,我可不想死。”
忒斯特的做法是正確的、理性的,諾爾何嘗不知道。
正如那日不朽教堂燃燒,尚且年幼的小忒斯特果斷將小皮爾扔在原地,而不是來點死前安撫。
果然,這種時候,瘋修士永遠都還是瘋修士。
哪怕面對所謂的“神”,他也不會交出性命、忠誠與愛……現在諾爾嚴重懷疑,忒斯特壓根兒就沒有后面兩種東西。
這段時間下來,自己險些被迷惑了。諾爾壓下一個苦笑,他沒有堅持回身救費舍,而是反手掐住忒斯特的手腕。
“他們會帶他回莊園。”諾爾語氣平板,“我們正是去調查莊園的,這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費舍剛才也可能……”
“我知道,費舍剛才也可能和那群人一起演戲,等我們入套。”
諾爾打斷道,“我不會愚蠢地聯絡他,只是當我們潛入莊園的時候,確保他的安全就好。”
“那些人沒有立刻對費舍下殺手,狠手都沒下,可見他還對他們有用。塞壬的精神魔法與魅魔不相上下,他活著的價值更高。”
哪怕是信徒,哪怕是騎士。要想達到目的,他只能用“瘋修士的思路”去和瘋修士談判。
“既然您想得這麼周到,那就這麼定。”忒斯特笑盈盈地回答。
“很好。”諾爾的回應十分嚴肅。
忒斯特閉嘴了幾秒:“……你不開心?”
“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