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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爾露出一個苦笑,【如今要是我犯了錯,倒霉的不止我一個人。我不能信這只塞壬,正如我不能信生命神殿。】
關于傳言中的“殘暴怪物據點”,他非要親眼看看才行。
忒斯特目不轉睛地看著諾爾,他緩緩捱近,腦袋搭在了諾爾肩膀上。
【你信我嗎?】忒斯特的思緒輕柔得像團棉絮。
諾爾沒有立刻回答,他肩膀僵硬了幾秒,又逐漸放松。最后,他的臉頰倚上忒斯特的發頂:【對你來說,“誠實”是“信仰”的一部分麼?】
【哎呀,誰會對神說謊呢。】
【那麼我信你。】諾爾閉上眼,感受著火焰與體溫的雙重熱意。
忒斯特有些吃驚地動彈了下:【就這麼簡單?】
【如果今后你背叛我,我反而更容易對你放手。】諾爾仍閉著眼,【你不會讓我放棄得那麼輕松,忒斯特。】
【您猜對了。】忒斯特在諾爾頸窩里拱了拱。
諾爾偷偷睜眼,瞧向近在咫尺的銀發。
……他也不想猜對的。
如果今后忒斯特沒有任何背叛,他會不會抓得越來越緊,以至于真的沒法放手呢?
可惜這問題超出了游戲與系統的范疇,諾爾找不到它的解法。
他再次閉上眼,傾聽窗外的狂風驟雨。
……
通往比蘇斯的路上風和日麗,舉目無云,秋日的天空格外高遠。
他們成功取得了“新綠的盛典”,作為當事人,主教與尤金都要去比蘇斯——生命神殿的大本營所在——向上匯報,將這難得的寶物進獻給教皇。
“怪物就是怪物,多了也是烏合之眾,樂土比我想的要好對付許多。”
馬車上,老主教笑呵呵地開口,“他們的首領性格有些粗魯,但頭腦挺簡單,大約是嫉惡如仇的類型。
假以時日,說不定能為我所用。”
“頭腦簡單?”尤金咀嚼著這個形容。
老主教悠然品了口熱梨茶:“他們的管理者直接會見你我,他和他的騎士還特地用了人類的外形。他們所持的魔法道具也只是中上水準,全是些造型夸張的樣子貨。”
“手里有點神殿的情報,就立刻抖出來管我們要人……說到新杰彌諾邊境怪物作亂,他的回應也很干脆。”
話到這里,老人瞇起眼,不知是品味熱茶,還是品味樂土管理者的“單純”。
蠢貨。
尤金將冷笑壓在眼底。
老爺子在葡萄領這個地方安穩太久,天天被人捧著,危機意識都消磨殆盡了。
“您以為樂土是不認得好東西,能用黃金換牛奶的原始部落?”他爽朗發問,仿佛真的關心此人看法似的。
“當然,也可能因為樂土據點毗鄰葡萄領,大抵是畏懼女神之威,不敢太過放肆。”
老主教沒聽出問題下的寒意,“這種組織我見得多了,只要施以一點恩惠,就能換得大量的好處。”
“受教了,我長年在外戰斗,不太了解這些。”
尤金苦惱地說,“我習慣了把怪物當敵人……之前我還以為樂土是在藏拙,為了在葡萄領附近安穩擴張呢。”
“看來在交際方面,還是我把怪物們看得太過狡猾,我要學習您的自信才行。”
老主教的表情僵了片刻:“過獎了,尤金大人。”
“您今年七十九歲了吧,侍奉女神六十年整。”
尤金自己也倒了杯茶,溫和地聊著,“這回我們拿回‘新綠的盛典’,教皇大人一定會重賞你我……您想好要如何享受這筆財富了麼?”
“‘珠寶光輝只會蒙蔽人的雙眼’,我想繼續追隨女神。”老主教的笑容略有些苦澀。
“‘女神之路需要以黃金鋪就’……妥善支配財富也是美德的一種。”
尤金喝了口茶,表情愈發開朗,“我前不久從白鳥城回來,那邊的主教之位剛好空缺。那里同樣是商人往來之地,景色十分優美,我想您一定會喜歡。”
“而且那里的新城主年紀尚幼,鬧不出什麼事端。以您的財富與資歷,必定能讓女神榮光遍布白鳥城。”
老主教的笑容抖動不止,最終勉強糊在了臉上。
“勞煩您為我想這麼多。”老主教艱難地說道,“等拿到獎勵,我一定會向大主教提出調職申請。”
“您的虔誠讓人動容。”尤金笑得如同三月春風,“偉大的蒂利亞女神將庇佑您到最后一刻。”
“贊美女神,我等本就該奉獻全部忠誠。”老主教放下茶杯,笑得比哭還難看。
六十年,他從邊緣城鎮的小教堂一路爬到首都,掙下一席之地。
可那又如何?面對神選者,這確實是一句話就能逆轉的事——哪怕這位神選者只有二十多歲。
尤金·麥洛依。
哪怕是在生命神殿諸多神選者之中,騎士尤金也是最特殊的那個。但凡進入核心層的神職者,誰都知道他那英雄般的預言。
更妙的是,他還是位徹頭徹尾的狂信徒。大家都說等這任教皇任期滿了,下一任幾乎可以確定是騎士尤金。
誰會蠢到得罪未來的教皇候選呢?
老主教閉上眼,整個人仿佛瞬間老了五歲。
……
風雨停歇,諾爾動動腦袋,發現自己和忒斯特團得死緊——兩人共披著一條毯子,腦袋疊在一塊兒,兩塊樂高般嵌在一起。
周圍太暖和,諾爾思考著思考著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