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算了吧。”
忒斯特不太遺憾地表示,“他們警惕起來了。就算你能跑出去,也跑不了多遠——他們很快會去地牢看你,是時候往回走了。”
皮爾黏在原地,深紫色眼睛呆愣愣看著那方天空。他的手輕輕抬了抬,不知道是不是想抓牢一縷陽光。
“你必須自己回去。一旦他們發現你逃跑,你死得更快。”忒斯特警告道。
“……好的,妖精先生。”半分鐘后,皮爾才囁喏著答應。
【等這小子睡了,我們下半夜再找資料存放處。】忒斯特同時在腦袋里提議。
諾爾則轉過頭,使勁兒瞪著那把長劍。
這就是命運“撥回正軌”的方式麼?
皮爾無需待在地牢,卻終究沒法離開這間教堂?看來皮爾的未來確實有可操作空間,但空間有限。
“……看個檔案……麻煩……”不遠處的拐角,響起某個熟悉的聲音。
大腦捕捉到關鍵詞,諾爾猛地扭回腦袋。他的脖子“咔”了一聲,驚得旁邊的忒斯特震了震。
“從那邊能回去嗎?”諾爾迅速湊近忒斯特。
“可以可以。”忒斯特的腦袋碰上諾爾的腦袋,嘴里嘀嘀咕咕。
“那邊,走那邊!”
諾爾趕緊扯了扯小皮爾的發絲——男孩的發絲棕得發黑,像極了黑咖啡的顏色,讓諾爾這個C國人很有親切感。
小皮爾乖乖改路。隨著一行人靠近,那聲音越來越清晰。
“……總會有其他教堂的人來交流信息吧,邦茲祭司一直都這麼攔人?”克里姆森語氣輕佻地抱怨。
“大人,邦茲祭司是這里最強的祭司,也是最嚴格的,他絕對不是針對您。”負責引路的永恒教徒點頭哈腰,“他本人也是神選者,所以格外上心,大人。
”
什麼意思?
諾爾豎起耳朵,克里姆森居然是回來“交流信息”的嗎?
“真有意思,那他也住過地牢咯?”
克里姆森繼續說,“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有些追補妖舒舒服服吃著人,當著一城之主。還有一些要和試驗品一起住地牢籠子,冒險吃怪物,還要天天被折磨——然后他們還得對永恒之子忠心耿耿。”
說到這里的時候,克里姆森忍不住笑了兩聲,“神選者們的脾氣可真好啊。”
“他們注定成為無比強大的追補妖,磨煉會讓他們更加堅強、更加馴服。這是神的意志,大人。”
引路教徒謹慎地解釋,“這正是邦茲大人謹慎對待‘神選者’檔案的原因,您知道了對應預言,就一定程度上知曉了這位神選者的命運……大部分神選者都不愿意被人窺探。”
“也就是說,有人選擇公開。”克里姆森揚起眉毛。
“是的,邦茲大人以自己身上的預言為傲。”
引路教徒在胸口虔誠地畫了個圓,“‘忠誠的仆人見證了奇跡,他將在神的注視下死去’……這是屬于他的預言。”
忒斯特發出無聲的嗤笑。
諾爾看向忒斯特的側臉,腦袋里瘋狂消化著剛剛聽到的一切。他之前從玩家姐弟那邊聽過一耳朵的神選機制,沒想到現在能正面碰上。
克里姆森回到過去看“神選者”檔案,此人行動與“日蝕盾”沒啥關系。說不定他們還能借機溜進檔案室。
……問題是,永恒教會怎麼突然開始好奇一個資料遺失十二年的神選?
……永恒教會的神選者,注定成為無比強大的追補妖?
諾爾看向忒斯特蠻不在乎的臉。
……你也是神選者嗎?被“永恒之子”降下預言的神選者?
小皮爾哆哆嗦嗦地跟在克里姆森后面,聽著這位玩家東扯西扯,隨時準備拐彎回地牢。誰想直到走到地牢門口,克里姆森還是在前面晃蕩。
“神選者大人就在里面,目前我們教堂只有這麼一位神選者。”引路人說道,“今天剛好是‘喂藥’時間,您如果對他的身份有疑問,可以在一旁旁觀。”
……
果不其然,兩人停在了忒斯特的籠子前。小皮爾藏在拐角,和諾爾他們一起探出一點腦袋。
“你好,先生。”十幾步外,少年忒斯特抬眼看向克里姆森。
他的聲音柔和溫軟、彬彬有禮,“很高興見到你,先生。”
“神選者大人,到吃藥的時間了。”
引路人在胸口畫了個正圓,他朝陰暗籠子里的少年恭順鞠躬,場面一時有些荒謬。
“是。”
少年忒斯特走到牢籠邊,溫順地張開雙手。他細弱的雙臂剛好穿過金屬柵欄,像是在渴求一個擁抱。
克里姆森的背影少見得僵硬,他立在原地,沉默地看著。
諾爾也屏住呼吸,望向面前的一切。而成年的忒斯特就站在他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諾爾的臉。
那引路人從胸口掏出一塊黑色軟綢,其中正放著一個三頸燒瓶。燒瓶里裝滿了黑綠色的黏液,它們還在咕嘟嘟冒泡。
它讓諾爾想到白鳥城主的“提神藥劑”,混了人類尸體的藥劑是暗紅色,遠遠沒有面前的這瓶可怖。
看到藥劑,少年忒斯特順從地跪下。他在胸口畫著圓形,雙眼微閉,輕聲吟誦著禱詞。配上那張臉,他看起來活像童話里純潔無辜的祭品。
克里姆森雙手抓住鐵欄,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少年忒斯特。
那少年朝他甜甜一笑,他雙手捧住三頸燒瓶,將那可怖的液體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