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金和索羅只能住位置偏僻的荒廢石屋。諾爾懷疑自己能住在魅魔王宮附近,完全是沾了忒斯特這只“魅魔”的光。
這個房間同樣美麗。
房間寬敞干凈。蓬松的雙人床被安置在房間正中央,床頭燃了散發出甜蜜果香的蠟燭。無論燃燒多久,蠟燭的量也沒有明顯減少。
臥室墻上則開了一排巨大的白框圓頂窗,窗外是色彩迷幻的森林與天空,紗霧般的窗簾被微風輕輕吹動。
忒斯特坐上大床,整個人被柔軟的床鋪托著彈了彈。
“不愧是以夢境為生的怪物,對‘餐盤’的要求還挺高。”忒斯特按了按云朵般的床墊,整個人愉快地倒上去。
諾爾卻在窗前站定,看向仿佛沒有邊界的夢境世界。
這里越是美麗,他的心底越是寒涼。如夢似幻的景色中,本該走著一對相愛的戀人——至少在他們編織的命運中,事情本該如此。
諾爾掌心貼上水晶般的玻璃,沉默地注視著這個世界。這里除了即將毀滅,一切都很完美。
突然一雙手伸來,從后方蒙住他的雙眼。絕望的世界陡然消失,他的視野只剩漆黑一片。
“別看了,你該睡一覺,我的王后。”忒斯特輕聲說,“還是說,你更喜歡‘我親愛的丈夫’這個稱謂?自然點,那群魅魔肯定在偷偷觀察我們,我想你知道。”
諾爾確實能猜到,他只是……有點疲憊,疲憊到不想去計較這些。
“我現在需要一個真正的擁抱。”諾爾摸索著蒙在眼睛上的手。
忒斯特笑起來:“免費附贈一次尾巴纏繞,怎麼樣?我可真是慷慨。
”
“謝謝你。”
“不客氣。但我誠懇地請求你,不要隨便動尾巴——魅魔的尾巴尖可是很敏感的。”
到了床上,諾爾從背后牢牢抱住忒斯特,將臉埋入對方脊背。忒斯特的尾巴擦過他的手臂,尾巴尖軟軟搭在諾爾腰部,就像一個擁抱。
魅魔的床品果然一流,盡管滿懷心事,諾爾還是很快就睡著了。
他睜開眼時,臥室比入睡時要昏暗些許。忒斯特不知什麼時候轉過身,與他面對面躺著。忒斯特睡得正熟,他嘴唇微張,長長的銀發灑滿枕頭,發尖蹭在諾爾的面頰邊。
昏暗的光線下,這人的存在感愈發鮮明。
瘋修士在沉沉入睡的時候,樣貌簡直稱得上“無害”。就算距離如此近,諾爾也挑不出此人長相上的毛病。
他少見地放空了大腦,注視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目光仿佛被誰黏在了忒斯特身上。對方的皮膚溫暖而柔軟,諾爾環著忒斯特腰背的雙手不受控制地收緊。
明明忒斯特緊閉著雙眼,他卻有種奇異的……被魅惑的微醺感。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諾爾腦后一涼。
不對。
很不對勁,自己的精神過于放松,此刻的氣氛也過于曖昧,簡直像是誰在刻意操縱。諾爾稍稍抬起身,瞥了眼窗外的景象。隨即他低下頭,對著自己赤.裸的身體露出苦笑。
這是夢。
窗外的樹林細節和他入睡前看到的不太一樣。而且在上床之前,他和忒斯特毫無疑問都穿了整套睡衣。剛才他迷迷糊糊,居然沒有察覺這一點。
幸虧此前他們做過特訓,玩家權限也自帶更強的精神抵抗,諾爾只迷糊了不到三十秒。
“你不喜歡我嗎?”
他的耳邊,那個熟悉的聲音問道。
“現實太沉重了,你需要安慰,比‘一個吻’更強烈的安慰。”那幻象睜開雙眼,用忒斯特的嗓音說,“你為什麼不看著我?”
“我不喜歡男人。”諾爾松開幻象。
“你在說謊,我的法師先生。”
幻象用忒斯特的臉微笑,笑得就像真貨那樣狡黠。那根魅魔尾巴輕輕抽離,尾巴尖在諾爾后腰緩緩打著圈兒。
諾爾一半面頰埋在枕頭里,近乎平靜地躺著。
他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為了在過審的基礎上保留特色,魅魔一族的魔法被他們改良過,諾爾記得全部細節。
魅魔們使用夢境操縱,能讓目標夢見自己潛意識最感興趣的人。隨即他們引導目標自行完善幻象,深陷曖昧逼真的夢境……
等這春宵一夢結束,魅魔便能收獲相應的生命力。
不過出于隱私和禮貌方面的考慮,施術的魅魔并不會旁觀整個過程。
“很遺憾,我沒有精力分給‘那方面’的妄念。”
就算知道魅魔們聽不見,諾爾還是對著那張熟悉的臉喃喃出聲。他的目光穿過金色的眼眸,看向幻象之外。
當然,諾爾也知道幻象為什麼指責他說謊。
方才與自己對話的不是“忒斯特”的幻象,而是諾爾自己潛意識的投射,它本就是他的一部分。人無法自己欺騙自己。
“我承認,其實魅魔的魔法也不算選錯人……此時此刻,在這個世界上,我確實最需要他。”
諾爾終于伸出一只手,摸上忒斯特的發頂。
他從未對真正的忒斯特這樣做過,他猜瘋修士不會喜歡。
就像諾爾想象的那樣,忒斯特的頭發柔軟干爽,在他掌心留下溫熱的體溫。
幻象彎起眼睛,他安靜地躺在原處,任由諾爾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