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的諾爾擁有體溫,溫熱的呼吸打在忒斯特肩頸上,他起了層若有若無的雞皮疙瘩。
好吧,忒斯特撇撇嘴。他得承認,自己就是很吃這套。
不過情況有點微妙。這套做法理論上可行是可行,畢竟沒人這麼干過,難說會百分百成功。諾爾卻展現了極大的自信,仿佛已經看到了結果。
“那我只剩一個問題了。”忒斯特側過臉,臉上笑容不變,“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失敗了呢?這將變成一場屠殺。”
諾爾的表情僵了半秒,他眨眨眼,像是在努力理解忒斯特的話語。
“我不會失敗的。”幾秒后,他如此回答。
“你怎麼知道?”
“……直覺?”諾爾的句尾和他的嘴角一樣微微上翹,“我就是知道。”
……
很快,任務的第十四天到了。
其他幸存者們來了幾十個,大多上了年紀。他們猜遠方有更多幸存者,只不過大家更傾向于保住性命,或者干脆不信骸骨獵犬的消息。
聽說了諾爾的“斬首方案”,原本不多的來訪者又少了一半,只剩寥寥十幾人。
諾爾并未執著于這些細節。面對忒斯特好奇的眼神,他的說法還是老一套——自己又不是全知全能,盡力就夠了。
清晨的天空微明,眾人站在巖洞前的雪原上。
以老亨特為首的人們整齊坐著,他們摘下了防風的帽子與毛皮圍脖,露出脆弱而滿是皺紋的脖頸。白狼靜靜守在老獵人身邊,蓬松的尾巴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
諾爾伸出手,挨個撫過幸存者們的頭頂,施加止痛術法。
忒斯特則緊隨其后,修長的手指與雪片一同起舞,人們的脖頸上都多了條細細的金線。
它不松不緊地繃著,連接成一片美麗而冰寒的網。
就連白狼的頸子上都多了一根金線。
影狼認定金線是個稀罕東西,而它沒有。它不滿地趴在巖洞門口,口中哼哼唧唧。
實際上影狼過于強大,忒斯特沒把握將它斬首。橫豎這家伙身份特殊,腦袋又不好使。哪怕真的失去記憶,等它到了外面,也不會急著攻擊眾人。
施加完止痛術法,諾爾走回洞口,站在影狼身邊。他的右手緊握拆信刀,目光釘在忒斯特的背影上。
一群坐在白雪中的深衣老人,蛛網般的金線,以及在其中自由穿行的俊美騎士。忒斯特的銀白長發混上風雪,眼前的畫面幾乎是神圣的——
這一刻,大名鼎鼎的瘋修士倒真有幾分像神職人員。
而就在準備即將完成的時候,那對夫妻突然走向忒斯特。羅森壓低了聲音,他應該還用了某種法術,諾爾聽不真切。
……
“出去之后,我們兩個就要離開了。”羅森努力跨大步子,停在忒斯特面前。
“所以呢?”
忒斯特毫不留情地俯視他,“你們輸了賭約,自動退出,這不是早就說好的嗎?如果兩位想要一個告別的擁抱,我建議你們去找諾爾。”
“說實話,我很不甘心。”羅森嘆氣,“但事實擺在眼前,無論是知識還是戰力,我們都幫不上諾爾的忙……你確實更適合做他的搭檔。”
“他本來就是我的,是你們橫插一腳想來搶。”忒斯特理所當然地說。
羅森磨了磨后槽牙,看得出他很努力地控制了脾氣。半晌,他咬牙切齒地伸出一只手:“忒斯特先生,我有一件事要拜托您。
”
這倒是稀奇,忒斯特抱起雙臂,眉毛微揚起。他知道這對夫妻不喜歡自己,哪怕到了現在,羅森的目光里仍有濃重的戒備。
他還以為自己會收到一個警告呢。
“……希望你不要留下他一個人。”
羅森說,“說實話,之前我巴不得你離他遠點。現在看來……呃,你肯定不是個好選擇,但總比諾爾孤身一人強。”
“天啊,你說話真難聽,這可不是拜托別人的態度。”忒斯特嘟噥道。
“差不多得了,這就是我最禮貌的態度!”羅森齜牙咧嘴。
“反正按照他的安排,你們不久后還會再見,到時候你看我在不在吧。”
忒斯特不耐地揮手,“說不定我膩了,說不定我死了,說不定我被壞巫妖吃掉了,這事兒說不好。”
“那您老努力活久點。”
羅森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一邊的朱利要克制許多,朱醫生只是有些憂慮地看向那些幸存者,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嘆息化為一叢白汽,在空中逐漸散去。
夫妻倆退開,忒斯特沖諾爾打了個手勢,隨后優雅地彎曲手指——
金線驟然勒緊,鮮血迸濺而出,十幾顆頭顱朝雪地砸落。
幾乎在同一個瞬間,諾爾的拆信刀戳破了影狼的前爪。緊接著,他的魔杖直指雪地,雪地下早已準備的法陣亮起刺目光芒。
那些頭顱并未真正落地。
十幾顆人頭夾雜著一顆白狼頭顱,它們直直飛向諾爾。后者的脊柱位置探出了什麼——
諾爾雙膝跪地,不堪重負地彎下腰。伴隨著血肉扯裂聲,他的背后探出一根格外粗壯的脊椎骨,如同畸形的蝴蝶破繭,他的脊背上立起一個巨大的骷髏半身。
那骷髏約莫五米高,雙眼青火燃燒,白骨上纏滿了樹根似的血肉管道,它張開雙臂,將那些頭顱緊緊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