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保持原地不動,右手法杖一指:“忒斯特,羅森。”
他的聲音幾乎是平靜的。
諾爾身后不遠處,巨魔象肋骨再次刺出,它們攏成圓形,鳥籠般將夫妻倆、獵人和白狼護在正中。
羅森坐在朱利肩膀上,雙手揮舞,無數光球充斥于骨籠內,將所有陰影關在外面。
同一時間,忒斯特穿越樹叢,他出現在肋骨籠外,“背叛者”化為長劍——
當!
影狼獠牙直直撞上劍刃。它的舌頭被利刃割傷,“背叛者”登時多了條極細的血邊。
骸骨籠中,朱利發出低沉的咆哮。他把羅森護在身后,雙手探出手術刀似的鉤爪,身上的皮毛多了些巖石質感。
羅森維持著光球,口中匆匆念咒。喀啦聲響中,骨籠外部爬上厚厚的冰層,眼看要變成一座冰制堡壘。
杰克狠狠嘖了聲,毒針蚊蠅般集結成群,鉆向未封頂的冰堡。影狼俯下身體,前爪挪動,毛發因為魔力根根直豎。
忒斯特一個后翻,穩穩站上冰殼外緣。
叮叮叮叮,令人眼花繚亂的劍光亮起,毒針全被他甩在了冰殼上。它們像是嘴巴被木頭夾住的鳥,徒勞地顫抖著。
“背叛者”上的血跡被盡數甩脫,在白雪上留下極細的點點紅痕。
杰克在心里罵了句臟話,剛打算對冰殼使出爆裂術,打斷幾乎同一時間到達。
那法師仿佛能預知未來,打斷異常精準——杰克的爆裂術像是炸在了內臟,影狼剛要成型的大招也被一根冰錐打斷,他倆幾乎同時痛得哆嗦了下。
忍住劇痛,杰克立刻變招,試圖用物理攻擊打碎冰殼子。
可惜他的拳頭伸出不到一秒,就被忒斯特的劍尖帶歪,直接打了個空。
“你們怎麼知道……”
杰克終于正回腦袋,舌頭也長回來了點,他的聲音含混而惡毒。此刻,他的臉孔被藏在幽影鎧甲的頭盔后,看起來簡直與怪物毫無區別。
“我來答吧——諾爾是保護者,你不敢正面對付他,當然要先殺他保護的人。”
忒斯特的金眼睛出現在劍刃上方,還是讓人厭煩地彎著,“至于你的攻擊手段麼,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麼干。這可是贊賞。”
杰克發出一聲怒笑,他指揮影狼遠離忒斯特,讓它去咬凍了冰的骨頭籠。
誰想,影狼卻頭一回展現出了抗拒。
還沒等杰克細想,一雙冰冷的手臂突然抱住了他的腰。
這雙手臂帶著隱約的法力,它們牢牢黏著他,讓他無法再潛入陰影——就像他剛才對影狼做的事情一樣。
杰克緩緩低下頭,看到了一雙傷痕累累的青白色手臂。
那是一雙屬于尸體的手。
隨后是更多、更多的手。那些尸體從雪層下緩緩爬出,它們的身軀殘缺不全、種族各異,表情全都定格在絕望上。
像是溺水者渴望浮木,它們拼盡全力抓向杰克的身體。杰克的手腕和腳腕被無數尸手緊緊箍住,它們冰冷而沉重,如同肉做的鐐銬。
杰克想電擊影狼,催促它逃離,手指卻被尸體逐個掰開,壓根動彈不得。他的身下,影狼的四肢上也趴了不少尸體,它正煩躁地撕咬著它們。
可是尸首并非脆弱的骨頭,不少尸身還殘余著法術波動。哪怕被物理扯裂,它們不會像骸骨那般潰散,還是牢牢抓著杰克和影狼——哪怕只剩下一只手。
緊接著毒針刺下,雷光閃爍,影刃化作風暴,尸體仍然不為所動。
這些人已經死了,很久很久之前就死在了這片絕望的雪原,它們無法再次死去。
杰克滿身冷汗,他忍不住看向諾爾的方向:“操,哪來的這麼多死人?!所有召喚都需要時間,你究竟什麼時候開始召……”
“看到你的第一眼。”諾爾心不在焉地打斷他。
他凝視著那些僵硬冰寒的尸骸。
尸體們還在源源不斷地涌出。前面的被影狼撕成碎塊,砸入積雪,像是碎裂的石膏像。后來者踏過這些尸塊,沉默地伸出手。
手臂腫脹的女人,瘦削的孩子,腿部咬傷的男人,雙腳潰爛的青年,胸口穿洞的半獸人……
這個副本究竟困死了多少人呢?諾爾數不過來了。
“操你媽的,你到底有多少魔力?!”
杰克怒吼,瘋狂砸著道具,試圖清除那些執著的尸體,“這是開掛,這是作弊!不可能有這種法術,這個游戲里壓根沒有死靈法師——”
“現在有了。”諾爾輕聲說。
杰克仿佛沉入了尸骸沼澤,那些僵硬的尸體掐住他的咽喉,冰寒的手指扒住他的嘴角,它們像是要把他活生生扯裂。
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涼,杰克隱隱有種被尸體同化的錯覺。
骸骨鼠們再次出現,這回它們不再啃咬杰克的肉身,而是集中啃咬纏繞影狼的雷電鞭,準備將杰克從影狼身上拖下。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諾爾想。
絕對不能這麼結束,杰克近乎詛咒地念叨。
他停住掙扎,手伸向脖子,狠狠扯斷了胸口的護符。這東西一直藏在鎧甲里,那個法師看不真切。
看你這次怎麼預判。面具底下,杰克露出扭曲的笑容。